翌日傍晚，月湖湾沿海别墅，客厅。
“薛亚楠，这就是你画的画？”薛悠黎捏着他的画纸，语气冷硬，“你就是这样敷衍我的么？”
“妈咪，画都被你弄皱啦！”小男孩嘟起粉唇，不满地望着被她抓得可怜的画纸，“你上周还有夸我进步，这张明明比那次画得好！”
“我说不好就是不好，你还顶嘴？”
“妈咪，你吃炸药啦。”薛亚楠走到她面前，踮起脚尖夺画，“把画还我，不给你看，明天我给阿臣叔叔看。”
薛悠黎没料到他会抢画，愣忡之间，只听“嘶”的一声，画纸瞬间变成两半！
“我不是……”呆呆望着手中的半张画纸，她心里一痛，抬眼对上气红小脸的儿子，偏偏吞下后面的道歉，不屑道，“一张破画而已嘛，大不了重画！”
“才不是破画！我写好作业一直画到现在才画好的。”拿着画的小手牢牢勒成拳，粉嘟嘟的唇瓣抿成直线，曜黑的瞳孔里有两团小火焰在跳跃。
很好，她成功激怒了她家宝贝。
“画得这么差劲，”薛悠黎抢回他手中的半张画，连同自己手上的用力撕毁，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筒，“还留着做什么，重画！”
太过份了，就算妈咪现在跟他道歉，他也不原谅她！
“坏妈咪，我不要理你了！”用力推开她，薛亚楠抱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直接冲上二楼。
“嘭！”二楼卧室传来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薛悠黎默然蹲下来，缓缓将垃圾筒抱在怀中，一直在眼框中打转的泪珠顺着眼角大颗跌落。
一个晚上，小家伙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连晚饭没出来吃。
薛悠黎端着餐盘上了楼，用钥匙轻轻转开卧室的锁。
房间静悄悄的，躺在小榻上的薛亚楠，已经睡着了。
站在榻边，薛悠黎小心翼翼地为他放在外面的小手盖上被角。明明在睡梦中，可是小男孩的眉头却皱得老高，脸颊边还能看出哭过留下的泪痕，叫人心软又心疼。
“对不起，小楠，妈咪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半跪在榻边，瞧着榻上熟睡的小脸，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扇羽般长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枕边的小家伙瘪了瘪嘴角，翻身滚进榻内侧。
就算睡着了，他潜意识里也不肯原谅自己吗？
无力地笑笑，她悄悄退出房间。
深夜，书房。
女孩静静坐在案桌前，低着头认真地将一片一片的碎画纸拼回去。两个小时后，眸光落在桌面已经被拼回去的画上，温和而专注。她揉揉酸痛到僵硬的脖颈，开心地扬起嘴角，笑弧展开，在心里扩大。
画上，可爱的小男孩牵着同样可爱的小女人，他们一起仰头望着坐在树丫上的天使，与他挥手道别，这是一张很萌很卡通的画。
这幅画虽然简单，寓意却不浅。曾经，小男孩问妈咪，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爹地，而他没有？
妈咪告诉他，每对父母都是上帝派来照顾小孩子的天使，因为妈咪一个人就能照顾好他，所以爹地就变回天使去照顾其实更需要爱的小孩子。
小家伙画这幅画其实是想告诉她，就算没有爹地，他也可以和妈咪一起过幸福开心的生活。
只是，不称职的自己，并没有照顾好他。
小楠的画，比起上次真的有进步很多。笔法虽然稚气却已初现功底，完全看不出是出自六岁小孩子之手。
对他的歉疚，便用画来说。想了想，她从抽屉取出蜡笔和纸。看着手中的画纸，她恍了心神。
出国六年，每每敌过不相思，她便在静寂的深夜，悄悄躲在房内画画。画纸上的主角永远是那人。纵容她温柔体贴的郁少扬，气她冷冽漠然的郁少扬，恼她无奈不忍的郁少扬……
自从回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动过笔了？
定神，女孩握着蜡笔的手在画纸上轻轻移动，活灵活现地勾勒出天使，小男孩的轮廓，看着男孩身边空白的位置。
她咬咬唇，再次拿起画笔，补上那人的Q版。
还是原来的画，只是画中的人物却颠倒了，不再是告别爹地，而是告别妈咪……
眼睛疼得睁不开，视线触及画纸却只能依稀辨出其中模糊的光影，这双曾以引以为傲的眼睛，或许会成为她今后最大的负担吧。
女孩浅浅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想趴在桌角小憩一会儿。
时间在书房静静流走，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玻璃，慵懒地打在女孩的颊边。意识渐渐回归，她缓缓睁开眼。
看清腕表上的时间，薛悠黎随即清醒！她起身，冲出房门。
卧房的门开着，印着麦兜先生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榻头，小家伙却不在。她匆忙地洗漱完毕，下了楼。
餐厅，玻璃餐桌边，薛亚楠将杯中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站起身从桌子中央的长盒中抽出餐巾纸，优雅地擦擦嘴。
薛悠黎心虚地将手上的画藏在身后，朝某人笑笑：“早啊。”
薛亚楠睨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重新画好的画放在茶几上。
女孩有点尴尬，看到画才知道，原来他昨晚真的有重新画过：“那个……”
小家伙闷哼一声，决定将冷战进行到底。
他这张画昨天画了很久，一定比昨晚的更好，看妈咪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张比昨天那幅还差！”她故意地拧紧眉头。
小男孩果然转脸，看向她的大眼里满是不悦。
“你不服气也没有办法。”薛悠黎将原本打算用来道歉的画，变成刺激儿子的工具，“喏，我画的，比一比就知道谁好谁差！”
瞥过那张画，他愤愤地磨着小白牙！
“你的这张我没收，多看看我的画，好好学吧。”她将自己的画硬塞到小家伙手里，“我很忙，今天你自己打车去学校。”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她，薛亚楠用力冲她喊道：“坏妈咪，我讨厌你！讨厌你！”说完他背上小书包，跑出了门。
望着他小小的背影，晶莹泪珠顺着女孩的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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