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墙，照进荷兰某高级酒店。
软软的大榻上，女孩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
“阿渱？”薛悠黎茫然地揉揉眼睛，“阿渱，你在不在？”
宽敞的卧房里，传出低低的回声。
看来阿渱是去离酒店不远的甜品店买双层松饼了。可是为什么不开灯，怎么这样黑。
她从榻上爬起来，摸索着打开榻头灯，‘哒’开关按响，却没有感觉到应该有的光亮。薛悠黎心头猛然一震，慢慢将手抬到眼前，晃了晃，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光影……
“悠，今天我买了减肥奶回来。”郑渱推开门，走进套房，对卧室喊道，“悠，快起榻吃早餐啦，你个大懒虫！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去阿培尔顿的‘罗宫’玩么？快起来！”
卧房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响应。
“薛悠黎，你丫到底起不起榻？”郑渱提高了嗓音，依旧没有人回答。
郑渱火了，一脚踹开卧室的房门。榻上的被子已经掀开，被窝里没有她的人影。榻边的小矮凳被人踢翻在地，可怜兮兮地趴在地板上。
“薛……”正准备再次提高分贝，郑渱的视线突然扫到蜷缩在墙角的某人，松了口气，走过去，“我说，你大清早的，能不能不要跟我玩捉迷藏啊？”
墙角的女孩抱膝而坐，没有动。
郑渱抬脚拨了她几下：“喂，薛悠黎，你不洗漱不换衣服，今天是不是不想出去玩啦？”
薛悠黎垂着头，无力的嗓音中带着沙哑：“我不想去了。”
“你怎么了？”郑渱听出了她的不对劲，蹲下来挨近她，“悠，是不是昨天划船淋湿了，所以你感冒啦？别坐在地板上，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瞧瞧。”
“不去。”薛悠黎声音轻飘，淡淡道，“阿渱，你出去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郑渱沉默数秒，忽脑中豁然醒悟，然后渐渐变了脸色。抬手捧起女孩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女子终于看清了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泪痕。
“悠。”郑渱心疼地叫着她，纤指轻轻抚上她的眼睛。
长密的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然没有了平日的光彩，她明明正对着自己，视线却毫无焦距。
郑渱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开着的大吊灯将整个室内照得透亮，却照不进女孩的眼底。
“悠，你的眼睛。”女子顿了顿，柔声问道，“能看到我吗？”
墨黑的眼珠动了动，似乎越过她望向更远的地方。薛悠黎摇摇头：“我听得到你的声音，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看不见你的脸，就算现在是白天，就算灯全部打开，我的世界也只有一片黑暗。”
“不会的，悠，一定有办法能治好你的眼睛！”
“阿渱，我怕。”薛悠黎无助地抱紧双臂，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颗颗跌落，“好黑。”
郑渱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眼睛，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刚才，起来的时候。”薛悠黎惨惨扬起嘴角，“我还以我睡过头，天又黑了呢。”
“悠，别放弃，我相信芸姨能治好你！”
女孩微微笑了下，淡淡回道：“芸姨上周已经和我谈过了，就算当时做手术，也只有三成的成功率而已。”
郑渱紧紧握着她的手：“芸姨的那些朋友呢，听说都是眼科界的权威，他们总归会有办法的！”
“没用的，淤血已经移位了，除非能准确将它取出，否则代价就是永远失明。”唇角勾起一抹凄楚，薛悠黎接着道，“我宁愿去相信百分之一的奇迹，我也不敢去赌这百分之三十的希望。我怕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精彩的世界，我怕以后要永远孤独的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阿渱，我其实是个胆小鬼对不对？”
“不对！”郑渱紧紧盯着她眼睛，一字一顿道，“薛悠黎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勇敢的女孩，也是我最在乎最喜欢的女孩。”
闻言，薛悠黎破涕而笑，她吸吸鼻子，道：“阿渱，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你这话好像是在对我表白诶。”
“是啊，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女子配合地摸摸她的脸颊，深情道，“难道你都没感觉到么？”
“你别。”她躲开某女的魔爪，“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你难道不知道从高三那年起我就开始暗恋你吗？”郑渱轻轻闭上眼睛，十一年前高考晚自习下课后，女孩舍身救她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她却为了自己与歹徒拼命，那样的她啊，怎能不叫人心动？
“原来你从高中就开始对我有企图，阿渱，你隐藏得也太好了吧。”
“当年你英雄救美，一下子就掳获了我的芳心，我也没有办法。”郑渱耸耸肩，一副身不由己的口吻。
“英雄救美？”薛悠黎深深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情再次沉重下来，“可是以后，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眼睛看不见，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或许会成为每天坐等吃喝蒙头大睡的废人。”
“胡说！”郑渱亦板下脸，沉了嗓音，“难道你没有以前没有读过海伦凯勒的故事，她在19个月的时候因为一次连续几天的高烧，治愈后留下后遗症，被迫失去视力和听力。在这黑暗而又寂寞的世界里，她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自强不息。后来，她走遍世界各地，为盲人学校募集资金，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盲人福利和教育事业。她能创造这样的奇迹全靠一颗不屈不挠的心。悠，你也可以！”
“阿渱，我不是伟人。”她摇头，“所以我学不来海伦凯勒的伟大，以后的日子那么漫长，我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说服自己，能够一直勇往直前，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郑渱静静看着她，沉默片刻，然后抬起手，将她眼睛里掉下来的泪一点点擦掉，“当时你也是为了救程晓沫，所以才会被人打伤。悠，你后悔吗？如果你不管她，根本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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