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想到君恬会如此直白地把话说出来，一向善于言辞的顾皇后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见顾岚沉默不语，君恬又施施然道：“当年父皇让皇后进宫，为的是江山社稷。朕是父皇托付给皇后的责任，于情爱毫无关系，这一点朕心里一直都是明白的。”
君恬说话的语气太平静了，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竟让顾岚感到一丝莫名的酸涩，可他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君恬的话。
曾经的君恬不是这样外露的性子，他又聪明又固执，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凡事只要有一丁点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就会焦躁不安，且攻击力十足。
顾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当年太不会教小孩子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关心君恬，却一味要求他这样那样，学业上稍微有丝松懈，就被自己罚去太庙跪先帝。
顾岚希望君恬能尽快成长为像先帝那样合格的帝王，却忽视了学业之外太多的东西，所以长大了的君恬最先对付的就是他，他不允许他手上有任何一丝属于自己的力量。
对已经习惯了独掌大权的顾岚来说，这样的君恬是他很难接受的，于是两人开始互掐。
前面几次较量，小皇帝屡战屡败，可他毫不气馁，屡败屡战，显示出了十足的韧性。
后来，还是趁着顾岚生孩子休养的机会，君恬一举夺回了朝政大权。
不过两人的争斗并没有到此结束，他们掐的最凶的，其实还是立储的事。
虽说进宫不久就服用了素云丹，可考虑到自己和小皇帝的年龄差，顾岚起初并没有想过，他会有机会生下君恬的孩子。
事实上，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顾岚生的。
以君家重视嫡长的程度，皇后育有嫡长子基本就意味着立储的事有了定论。
只是君恬当爹的年纪不大，立储也不用像先帝那样着急，等大皇子十岁元服再行册封也不算迟。
谁知这一拖，就拖出了新的问题。顾岚生孩子隔得近，大皇子比二皇子大一岁半，二皇子比三皇子也只大一岁半。
皇子们的年龄差不多，入学自然也就隔得不远，大皇子早一年，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进的宫学。
可就是这样，三个儿子的功课进度竟然是差不多的，这就很让人崩溃了。
孩子们没上学以前，君恬就觉得他的儿子们的聪明程度与年龄是成反比的，只是那会儿是隐隐绰绰的感觉，也没明显的证据。
等到三个孩子都进了宫学，这种差距就变得很直观了。
不是大皇子不聪明，而是和弟弟们比起来，他的出色程度明显不够，也缺乏足够的加分项。
二皇子功课比哥哥强，骑射比弟弟好，算是三兄弟里头最均衡发展的。
三皇子的学业碾压两位兄长，就是身体稍微差点，三天两头闹得太医院不得安生。
君恬很苦恼，他该立哪个儿子为太子，是文武双全的二儿子，还是聪明过人的三儿子。
顾岚同样也很苦恼，他知道长子的文才武功都不如两个弟弟出色，可嫡长子不是太子，他日后的出路又在哪里。
为了立储的事，皇帝夫夫掐了近二十年，谁也没能说服谁。
最终，君恬还是立了嫡长子为皇太子，不是因为顾岚的坚持，而是他没得选了。因为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竟然双宿双飞了。
重生十年了，顾岚想起曾经的儿子们还觉得头痛，他现在一个都不想把他们生出来，省得自己再被气死一回。
关于他和君恬的感情，顾岚从来没有细想过，他们是被先帝绑在一起的人，多余的事没必要想。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就算不爱，家人的感情多少是有点的，只是君恬的话问得太急了，顾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以前的君恬哪会问这样的话，是顾岚有了养孩子的经验，养出了个性子和原来截然不同的君恬。
君恬并没有被顾岚的沉默打击到，他脸上的沮丧神情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信。
“皇后不喜欢朕没关系，以前朕是小孩子，没有机会表现，朕会用实际行动让皇后对朕改观的。总有一天，皇后肯定会对朕动心的。”
小皇帝的眼神十分明亮，看得顾岚竟有几分失神，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满天星河。
等顾岚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君恬拽到床边坐下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早点睡了。”小皇帝刚开荤不久，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若不是顾岚推辞，他是夜夜春宵也不嫌多的。
顾岚还能说什么，他除了苦笑，什么反应也没有。
翌日，顾岚不出意外地起晚了，他醒来时窗外的天光早已大亮。
“青竹，陛下呢？”大宫女青竹端药进来，正好被顾岚叫住问话。
“回殿下的话，陛下上朝去了，并没有误了时辰。”青竹知道顾岚最关心什么，回答直击重点。
明知君恬不是会误事的人，顾岚还是松了口气，从青竹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等顾岚喝了药，青竹又道：“今日奴婢煎药的时候，陛下派人来问过。”
“你都怎么回答的？”顾岚皱眉问道，煎药的人是青竹没错，可煎的是什么药，她就不清楚了。
“奴婢自然是有问必答实话实说了。”顾岚比君恬年长一轮，两人好容易圆了房，用点坐胎助孕的方子也属正常。
顾岚想了想，挥手让青竹退下了，又让青兰进来伺候梳洗，他准备起身了。
今日卫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太太要进宫来，他虽不再管朝中的事，却也不能睡得太晚了。
顾岚曾想过，他若是早回来几年，定要好好整顿一下卫国公府。只可惜他回来的第二天就进宫了，实在是没有这个工夫。
想到卫国公府的糟心事儿，顾皇后只能叹气，他要赶紧把亲妹子从那个家里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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