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婪醒的时候才五点多,天还没亮,身边没人。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愣神。
身上不太舒服,但明显被仔细清理过,倒是还算干净清爽。萧婪翻个身,看着微光透过窗帘,照的屋内一片柔和。
他很累,从心到身都很累。
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搭在被子上连挪动都懒得,额前的碎发柔顺的垂下来,目光涣散的没有焦点,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萧婪想到林素,想到两个人从朋友走到恋人,即使林素从不在外人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但每日醒来人在怀中,总是无比满足。
他胡乱摸索了一阵,闭上眼将脸埋进被子堆里。
不一会儿,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哭泣声,像是在胸膛里闷了许久,情绪终于冲破了人前完美无缺的伪装。
如洪水汹涌,源自心脏名为难受的情绪滚过全身血脉,黑夜给了他最宽敞完美的舞台。
萧婪抓着被单的手不断缩紧,青色的血管从手背上凸起。
哭泣声逐渐变成低声绝望的嘶吼,像是伤透了,疼极了。
萧婪将身体蜷缩成一个充满防备感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够缓解心脏处延绵不断的疼痛。
但是止不住。
难受。
眼泪止不住,难受也止不住。
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身体每一处。
他妈的。
萧婪骂道,咬死了嘴唇,双手紧紧抱着肩,头抵着膝盖。
让我死了好吗?
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
死了就不难受了。
让我去死吧。
让我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似乎都流干了,任凭心里依旧难受透顶也绝不流一滴。萧婪就着这个姿势安静的躺着,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
太阳升起了,天亮了。
萧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爬起来,没有管床上的狼藉,径自走到洗手间洗漱,换了衣服出门上班。
一切如常,不再一样的也只是萧婪的生活而已。
接下来几天萧婪没有再和顾冬和有什么联系,仿佛这人非常敬业的履行着“炮友”这一职责——床上百般缠绵,床下绝不纠缠。
但这人当时给出的条件又让萧婪难以相信。
也得忙着工作吧,哪里有人能闲的整天围着他转。
萧婪想的不错,顾冬和最近确实在忙,但他不知道的是,顾冬和忙着装修房子——正是买在他家对面小区的房子。
定好了装修方案后顾冬和在公司处理文件,下午一坐下来就坐到晚上十点,中间除了开个会,几乎没有离开办公室,晚餐也是让秘书送上来草草吃了几口应付了事。
“顾总,周末在南城有个酒会,您要去吗?”
周末……
“推了。”
“好的。”
顾冬和靠在转椅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然后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灯火如星。在这个全市最繁华的地段,即使是夜晚,也依旧不缺少为生活奔波的人。
高楼大厦拔地起,托起了一个时代,也困住了一个时代的人。
多少人整日整日的在一栋大楼里兜兜转转,穿着得体的西装,桌子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文件,他们分析市场,揣测消费者,把控顶尖的数据,在职场叱咤风云,却会在自己的人生中迷茫无措。
不知归路,见未来如见层云。
顾冬和沉默的站着,看着这城市如蛰伏的巨兽,在黑夜中稍作休憩,等到明日,又将迎接新的挣扎,新的搏斗。
永无停歇,从未停止。
顾冬和曾经只想着努力拼搏,在有能力之后把岚岚接出来好好的生活,但多少次,他也茫然无措,对于自己的生活。
拼了命的在上流社会周旋,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直到歇下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彳亍独行这么多年,想找人说说话,却无人可诉。
生活日复一日,谈判,公文,会议,应酬,这些不会令人愉快的东西竟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直到他认识萧婪。
不可否认,最初吸引顾冬和的是这个人姣好的皮囊,在医院时的惊鸿一瞥,哪想到就念了这么多年。
医院的全力相助并没有救回萧婪的妈妈,顾冬和站在病房外看着萧婪站在床边,手上还打着绷带,衣衫单薄,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站在昏暗的灯光里,直直挺着背脊,盯着垂危的女人。
仪器发出刺耳是声音,病房里谁无声的叹口气,萧婪握紧了拳,抬头的一刹那,顾冬和看到他眼里闪过水光,又迅速被抹去。
眼睛通红,目光里盛着道不清的情绪。
少年倔强的忍着内心百般滋味 ,这个女人给他年幼时的快乐时光,也将他置于地狱这么多年。
为什么,这么多年要不停地折磨他?
为什么,毁了自己的家庭,还不放过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明明那样厌恶,最后一刻却本能的把危险朝向了自己?
为什么毁了他,还要救他。
所有怨恨、愤怒与未出口的质问,全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萧婪平静的跟着医生走流程,办手续,直到葬礼下葬,他再也没有哭,等到一抔黄土隔绝了女人与世界最后的交集,宾客散去,萧婪独自在墓前待了很久。
这些都是宋栎告诉顾冬和的,宋栎说他其实看不透萧婪,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封在心里,他经历过什么,被伤害过什么,被怎样的对待,除了当事人,无一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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