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到底是没量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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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阿姨一掀一拽,布帘卷起尘埃,扬起漫天悬浮的碎金沫子。
阿姨一愣,是给更衣室里,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俩半大小伙子给吓了一跳。她以为她的更衣室里是空的,她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偷摸溜进去的。裁缝阿姨可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整一下午的脚不沾地。在她身后,站着一姑娘,怀里抱着刚取的正装,她正歪着脑袋,同那洒金的阳光一起,好奇地往更衣室里头张望。
窄窄一方更衣室里,连空气都是古怪的。
阿姨一头雾水,伸手把陶京连带着连笑从里头拽出来了,
“大小伙子的,量个尺寸,又不用脱衣服的,就甭把位置占着。出来量出来量,让人妹妹先试试衬衫,回头好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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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帘,是又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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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紫灯芯绒的帘面,右帘角上缀着一挂钩子。挂上了,从外面,就拉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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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陶京忘了。
所以方才这帘,才一拽就开。
被拽出来的陶京,莫名其妙地守起了规矩了。他退到了门口,靠上了玻璃柜台,他朝连笑挤了下眼睛。
陶京青艮艮的头皮泛起了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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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这位,倒是先莫名其妙地,害起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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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说这奇怪不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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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不大自然,他偏开脑袋,又扽了扽衣领。
他衣装齐整,分毫不乱,所以他的那点随之而来的羞赧,就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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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想,一定是这种奇怪情绪他是会传染的。
“来来来,脑袋转回来,把手抬起来,我量下胸围。”阿姨软尺一扽,手下麻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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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软尺舞作了花,熟练工种动作就是利落。远不是陶京这种业余选手赶得上的。
连笑这边琢磨着点有的没的,那边落在行动上就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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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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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姨就只得是动手又拍了拍他胳膊,不厌其烦地又叨念了一句,
“诶,乖乖,把手抬起来嘛。”
哦,乖乖,乖乖。
渝城的阿姨们是很有趣的,她们嗓门大,生性直爽,天生一股火气,不掺分毫水分,说话像是老式爆米花炉子,字字汹涌,脆玻璃珠子似的嗒嗒往下砸,丁点不粘牙。但遇上合眼缘的小年轻,又分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热情,一口一个的‘乖乖’,又是一句一个的‘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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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耳根一红,忙跟着指令,转身又抬手。
陶京呢,
陶京就背着手,从桌前,悄悄摸摸,又蹭过来了。他在琢磨,他觉得连笑也是很有趣的。
连笑总是能在漫天巨大的恶意面前,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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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会一次一次被零星且细沫的善意,逼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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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现下实在是乖,又抬手又转身的,额头刘海垂垂搭着,乖巧得足够拿当天的头等奖,五角星和小红花。
阿姨一边量着,一边嘴上还不停的,“嘿,小伙子腿还挺长,”
“哟~这腰,”
“背打直咯,别弓着,尺寸量差了衣服不贴身,丑。”
一个字是一颗螺丝钉,连笑在阿姨这番没有恶意的戏谑里,给钉成了枚小木偶。一句憋着气等待半世纪的‘行了,’是普天大赦。
阿姨把身一转,把尺一卷,潇洒收了工。
连笑呢,
连笑偷偷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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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京笑了,是因为他觉着连笑的反应实在是可爱,不敢造次的连笑对此回了个默了声的挤眉弄眼以示不满。
结果了了,他俩被扭过头的阿姨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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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看这俩,同看幼儿园大班的幼稚小孩没有区别,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把收据往连笑手里一拍,“票收好,后天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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