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性的用指尖碰了碰那些撕裂的伤口,却又在刚刚碰上的时候缩回手来,他抿了抿唇,皱起眉头,脸上出现了一种难言的神色。
“现在……还疼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回答。迟蹇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一下下眨着眼睛。他不是很懂。这个小鬼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类似于心疼的表情呢?伤不在他身上,他这么共情是做什么?而且还如此劳神费心来伺候他……他看着莫道依然憔悴无比的面孔,闭上了眼。
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他需要想通的问题。这小子爱折腾,就随他折腾去吧。
一点温凉的感觉从伤口上划过,带来阵阵刺痛。他睁开眼,看见那个小子正在用一个帕子沾了酒,在清理他身上的伤口。这点刺痛对于迟蹇实在不算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莫道又开始说起话来。
“哑巴,说起来,你的身材真好。”他感到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被捏了捏。“哎……我还是太小了吧,什么都没长开,连身高也只有这么一点点。真是令人嫉妒。”
另一种凉意从伤口处传来,安抚了那些隐隐跳跃的痛感。迟蹇知道,这是换到伤药了。
“我一定要晚些吃驻颜丹,看起来稍微老成些。不然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小鬼,真是令人不爽。嗯……就二十六七吧,太老了也不好,配不上那些漂亮娇俏的女孩子,还有啊……”
真是太吵了。迟蹇不由得生出这个想法。他再度睁开眼去,盯着莫道。
不就是上个药吗?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这小子对着一个哑巴也能滔滔不绝?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憋死?
迟蹇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去想事情。以往他不是没遇见这样话多的人,只是那时候要么他就直接闪人离开,要么干脆把那喋喋不休的家伙拍死了,哪还搞得如今这般狼狈,僵僵躺着,还欠了对方一大堆人情。
上完了药,莫道直起身子来,毫不客气的就在迟蹇没有伤到的大腿上轻拍了拍。
“你之前那身漂亮的衣裳现在全毁了,我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今天去镇上就给你买了两件。自然是没你之前那几件好看的,你就将就着些吧。”
他说着,取出几件衣服来。迟蹇目光一扫,只觉得那几件灰黄麻衣实在是寒碜,但是这样反倒方便了他隐藏身份,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莫道刚准备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却又忽然一咧嘴。“我不知道你的尺码啊,就随便买了几件大些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就不要太嫌弃了,过阵子等你能动了,把尺码给我写来我再重新买一身。”
说着便先用绷带将伤口缠上,随后将衣服也一并套了上去。
“噗……”莫道看了一眼苍衡,没忍住笑出声。“不小心买的太大了,不过这样正好,穿着舒服。”
终于折腾完了迟蹇,莫道一下子又颓了下来。他深深叹了口气,“累死小爷了,哑巴,我先去楼上睡一觉。我在这放个铃,有事你就晃一晃。这瓶丹药我也放这了,你要是觉得有用,等你能动了就自己再吃一颗。”
叮嘱完毕之后,他朝迟蹇露齿一笑,摆摆手道:“晚安!”
随即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虽然看不见了,但迟蹇依旧能听到那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他想,这小子是当真累坏了,不然一个修士,步子怎么跟死人在地上滚似的那么重。还有最后那一句“晚安”,真是多此一举。不知整天道这些有何用。尤其是,还向他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楼上那重的像是砸地一般的脚步声还是没有停下,反而又向着楼下来了。不一会儿,莫道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迟蹇身边。
对上迟蹇的目光,莫道似是不好意思的咧咧嘴,解释道:“这整栋楼里,只有一层的床铺上有被褥。反正这床挺大,你我之间又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哑巴兄你就忍着点和我挤一下吧,我实在太累了。”
话一说完,莫道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甩掉身上外衫,只留一层亵衣,随即越过平躺着的迟蹇,直接扯过被子一半,扭头又对着迟蹇咧嘴一笑,飞快道一句“晚安”,不过几息之间,呼吸便已经平稳了起来。
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这床确实够大,是寻常人家那种双人床,即使两个男人并排躺着,也还是有些空余。莫道并没有碰到迟蹇,但迟蹇却觉得那边一个活人的热气正源源不断朝他涌来,只叫他浑身别扭。而且他竟隐隐觉得,这小子的气息对他还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迟蹇皱皱眉,斜着眼去看莫道。
他睡得深沉,面容平静,身子轻轻起伏着。他又超前看去,那小子白色的衣裳就随随便便挂在床脚,乱七八糟的,就和这个人一样。
当年这小子主动凑上前来要帮忙,又问他讨要一只鸦羽,他就觉得奇怪,如今再见,果然还是觉得奇怪。
莫道……
他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又念了一遍,再度合上了眼。
他不喜欢说话,也没有那么多事可想。当务之急,是赶紧疗伤,其余的,通通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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