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季天放对洛水祀的初始印象是七年前她追上自己的时候，那时候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速度上超过洛水祀，可惜洛水祀不知道是有什么加成，两条腿跑出来的速度简直不是人，一直让季天放羡慕嫉妒恨。
那之后，季天放便对洛水祀没什么印象了，哪怕每个月都要坦诚相待，两人在山里时吃穿住行还总在一起，她对洛水祀也没什么印象。
毕竟天煞很高冷。
直到四年前的某一天，洛水祀被无无训斥完哭的梨花带雨跑到河边。
如果现在洛水祀知道季天放的脑子里在回忆什么，她一定会制止，但是没用，季天放已经想起来了——
无无很少训斥洛水祀。
外界传言无无收了天煞为徒，但之后呢？没人敢接着问，天煞凶名远扬，大家避之不及，只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觉得他在作死。进而连带看洛水祀的眼神也变成了可怜，觉得这孩子命不好，摊上一个好作死的师父。
可能她也会遭殃，因而每次洛水祀下山捉鬼的时候，同行遇上，都会多注意三分。
季天放在顺着河流而来的小鬼嘴里，听到过其他人对洛水祀的赞叹，说她天赋好、悟性强，有些世家大族分外羡慕无无，还谈论过抢弟子这件事。
洛水祀作为一个弟子，表现的近乎完美，季天放也很少见到无无训斥她，尤其是....让她如此哭泣。
季天放发誓，这绝对是因为自己被哭声吵到了，才决定去一看。
当时已是月上梢头，秋夜微冷，她披了件黑色上衣，季天放真的很喜欢古式的衣着，这应是真的先辈遗传。
洛水祀站在河边，哭泣的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季天放懒洋洋的在她身后开口：“哭什么？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无无不就训了你几句，至于你哭成这样？”
洛水祀被吓了一跳，她红肿着眼睛回头，季天放正笔直的站在一棵树旁，虽然她展示的神态很慵懒。
这山野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烟稀少，植被茂密，树木连天蔽日的长着，一条不算宽的河绕着山林蜿蜒萦绕，供给着山中生灵生养。
洛水祀尤爱这条河，她是自己父母捡来的孩子，洛父洛母从来没有隐瞒她的身世，这般告诉是想让她知道，哪怕不是亲生的，他们也能视如己出。只可惜洛水祀六岁随无无入道，从那以后极少有时间回家探望父母。
有水源的地方，像是洛水祀的另外一对父母，能给她心安，能让她休息，她也习惯伤心之时在河边发泄，季天放懂的，所以很少会靠近河边——她是天煞，煞气会影响河水里孕养的灵气。
所以听见她说话，洛水祀惊讶了一小下下。
她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怎么在这？我吵到你了？”
洛水祀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彼时的洛水祀还很怕季天放的天煞名头。
无无在山里布了阵法，有祸心的死灵进不来，倒是会涌来一些单纯想寻求超度的小鬼，无无不禁这个，闲暇的时候还会带着洛水祀在山里大声诵经为他们超度，不闲的时候他们也就成了季天放的小厮。他们无处不在，山里的风吹草动皆能告诉季天放。
洛水祀以为是小鬼把自己的事告诉了季天放，而季天放只是说：“没有，我只是好奇。”
这一年，季天放16，洛水祀17。
纵使成年的天煞如何能无所不能，此时的季天放还只是个少女，少女的眉眼没有完全长开，稚嫩的面孔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像极了佯装大人化妆的小女娃，洛水祀的眉宇展了展，有点可爱。
“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什么哭呀。无无极少会训人，也从来没见着你哭成这样，你上次肋骨断了，我给你接骨的时候，你可是半滴金豆子也没掉。”
洛水祀被说的有点脸红，从年龄上来说，季天放是她师妹，这有点丢脸了。
“我前两天放走一只鬼。”洛水祀低头，不开心的踢着河边松软的土：“我觉得我没做错，师父却骂我不守道规。”
“说来听听？”
大概是因为同龄人吧，洛水祀又没有朋友，季天放愿意听，她便愿意说。
“上周有人委托师父去给一位死者做超度，那人死了十四年，他的家人才找到他的尸骨，是在山里边。”
“在中京那边，那山又险又陡，常有驴友去那冒险，但也经常出事。”
“山里面有人家常住卖给驴友补给，但因为那地方太险了，除了驴友没有其他人会到。攀岩嘛，经常会出事，所以死亡率挺高的，尤其是近几年，当地人参与了谋财害命。”
“那男人是名老师，中京一所中学的，死前是高级教师，在学校很有声望，他书教得好，学生们愿意听，他以前的那些学生都很爱戴他。”
“十四年前，洲里给中学拨了一笔款让学校盖新的宿舍楼，几百万的钱，校长眼红，校长负责盖房子的侄子也眼红，他们合谋贪污，只给孩子们一座豆腐渣工程了事。”
“那教师是负责签字的，只要他同意，这帮人的钱便能到手。可是老师不愿意昧良心。中洲风大、冬天冰冷刺骨，他去宿舍楼里面看过，四周呼呼透着风，到了冬天那些孩子根本没法过冬。自来水管道也不好，整栋楼只有两个热水箱，这怎么能让孩子们住呢？他们可都是十几岁的娃，老师不愿意签这个字，他将此事举报给了有关部门，可是那些该保护他的人却把他姓名泄露给了校长！老师没办法只能和校长面对面谈这件事，他觉得最起码要保证孩子们的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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