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祀拎着瓶子出来，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普普通通一瓶矿泉水成了烫手山芋。
季天放问她：“我们要不在外面租个房子？”
“这可是中京！”洛水祀觉得钱包疼：“租房子干嘛呀？”
“放这些东西呗。”季天放看她手里那瓶水：“你敢倒了？”
....不敢。
洛水祀作法的时候，倒出去的是水，收回来的可就未必了，极可能是黄泉水。
天师皆有自己擅长的一方面，无无擅长从五岳山峰听来千言万语，而洛水祀擅长以水通灵，凡有水之处，皆能成其目成其耳，黄泉亦不例外。
“去临河综合医院看看？”洛水祀提议。
“都行。”季天放没什么意见：“六年了，估计连监控录像也没了。”
这确实，一般没有大事，医院不会保留六年前的监控录像带，张帆元虽说是手术前突然自杀，可医院里想不开的人多了去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救治垂死挣扎的活人尚且人手不够，像他这样无缘无故自己放弃的，就是记得也没有多大意义。
所以去医院这一趟，两个人都知道是白费力气。
医院横亘在生死两界之间，这里可以说是地狱，也可以说是天堂，才刚下公交车，季天放便已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死气。
“你别进去了。”洛水祀把黄泉水给她：“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就行。”
“嗯。”
季天放没反对，她难忍不耐烦的退后几步，向街对面走去，天煞越靠近自己的本源力量便越强大，可是这力量带来的后遗症季天放还不是很能承受，这些庞杂的浊气只会让她徒增暴戾。
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千言万语，无数声哀嚎惨叫混合着想活下去的执念缠上季天放，她好像必须成为救苦救难的救世主，那些阴灵不甘心的抓着她的腿困住她，在她指缝里绕来绕去，他们想尽办法让她看他们一眼，只需要一眼，天煞只需要动一动心思，他们就能从十八层地狱之中解放重回人世，他们便能顶着天煞的名讳从此肆无忌惮。
季天放想要抬手，但是杂驳的阴灵已经成了沼泽，他们狠狠拽住季天放，要季天放和他们一堕落。
此时的季天放站在马路正中央，腿动不得一分。
周围车来车往，鸣笛声此起彼伏，还有常人的声音在叫季天放赶紧过马路，她闭着眼，纵四肢千金重，一颗心必须扶摇而上。
“砰”
装着黄泉水的瓶子突然爆裂，黄泉水滋养彼岸花，彼岸花以鬼为食，十数朵猩红的彼岸花从柏油路面下破土而出，惊恐冤魂无数，众鬼纷纷攘攘逃命，而花开刹那，刹那花死，唯留季天放此时睁开那装裹着无尽阴暗的双瞳。
天煞的本性在一瞬间被唤醒，也在一瞬间被掐灭，虽然只有这短短一瞬，几秒，但也足够整片大地之下潜藏的混乱暴动。
中京作为三朝古都，自有护城河水环绕，平静无波的护城河突然暴动，整个中京的城体猛然一晃。
大地的轻轻颤动，对人类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这次晃动的幅度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人仰马翻。
季天放阴沉着脸，踏着鲜红花血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
临河综合医院作为二甲医院，这里上班的护士医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挂号的病人之多也充分展现了神州作为全球人口最大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熙熙攘攘的医院骤然乱成一团会成什么样？洛水祀觉得自己耳朵要被尖叫声叫炸了，不仅如此，这些人身上蒸腾的病气更是叫嚣着翻涌，哪怕心中只有一点点破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被放大无数倍，潜藏在常人心底里的恶啊，往往会促使他们失去为人的本性。
大善与大恶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天煞出现，无外乎是在大恶的阵营中放下必胜的砝码，天地之间的阴阳平衡已经倾斜，而这倾斜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洛水祀仓皇逃出临河医院，她可以去抓犯人，可以为被冤枉的人争回正义，但在战争里，一个人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
而此时的临河综合医院，恰恰已经孕育出了战争。
鬼最强大的本事不是如何杀人，而是使人类看见自己心中真正的恐惧，杀死人的，恰恰是人类自己被放大不能战胜的恐惧。
季天放一口气走了好几条街，身边路过的人还在害怕刚刚的震动，害怕也是天煞的食物之一，她在无处，亦是无处可在。
季天放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欢腾鼓舞，为这短暂不堪的混乱庆贺，她死死压抑自己心里那股来自本源的冲动，可惜人力终是不能和天命对抗的。
季天放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胡乱的抓住树干撑住自己，她已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血色，冷汗电流一样的窜出，季天放一拳捶在自己胸口上，她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一声叹息。
“救...命...”破碎的求救声从她唇齿里压抑而出，上天下地，这声音除她以外，只有一位能听见。
天空之上陡然云散，金乌的光泽完完整整的照耀大地，一天之中，两点到四点是最热的时候，也是金乌的光泽最盛之时。
金色的光辉洒向大地，一声宏亮而不可能被普通人听见的佛号在人世上空荡开，无数阴魂戾气在惨叫中争相恐后逃走，修为低的甚至被当场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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