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天边的祥云静静的,悄无声息地翻卷在何京城的上空。
夏湖拇指的指腹轻轻地贴着他腕上的脉搏,那里一鼓一鼓的,正躁动地跳动着,他等了几百年,这里悦动着的鼓点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的鲜活过。
这就是……人,一世只可怜巴巴地短短活不过百年,与他们而言甚至比不过一棵树或者一株仙草来的长寿,那样脆弱却也坚韧,和他最如出一辙。
裴渡与他两人站在空荡的街角,路边的柳树枯败得只剩干巴巴的枝条悬在上空,毫无一点萧瑟的美感。除了夏湖,他低头看着二人相执的手,上挑的眼角微微垂下,没有丝毫神仙妖怪那样遥远的距离,很近,近得触手可及。
裴渡最遭不住他这幅样子,白玉一般的手指是温热的,哪怕每个指关节都完美的好像经过了精雕细刻,却像小蛇一样缠在他的腕上,也不使劲,只是拉着他,就好像他也从未要求过他去做什么,一路走来也只单单纯纯地陪着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像有他一人,渡他便已足矣。
他默默想到,上辈子那个“我”,到底该是个多风华绝代的“人物”,或是积累了几辈子多少处不过来的善德,竟然把这样一颗心大大咧咧地栓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似乎一去,再不复回。
要不然就是个傻子。
“这也不是什么玛瑙之类的凡物,所以在茶馆我才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
”这上面的每一颗珠子,都是东川之巅大鹏鸟死去后所留尸骸磨成的骨珠,可安天命,镇亡魂,恰巧这一串又都是中空的羽骨所磨,可遇不可求,最适合为已死之人固魂。”夏湖轻轻说道。
“已死之人?这……我要这个干嘛?”
夏湖望着远处还残留在皇宫檐角上的残阳,“想必是另有用途吧。”
黄昏中,刮过街角的风是舒雅的,周围太安静了,几个街巷之外隐约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孩子们的吵闹声,明明身在红尘,却恍若隔世。
裴渡哆嗦了一下两片嘴唇,从喉咙里吐出来故作轻松的字眼几乎变了味儿。
“那我……那我可曾给你留了什么?”
这话听起来似乎问得过于自作多情了。
夏湖没有回话,只用指尖点了点漱魂扇,而那扇子现在,正挂在裴渡的腰上。
锦鲤本非池中物,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看来这些东西流落凡间,都是他前世自己种下的恩怨因果。
也难为这世他单字一个“渡”,裴渡、裴渡……他活的潇洒自若,或许也走得孑然一身,只剩一把充作念想的扇子在夏湖手里辗转了几百年,这之于他,之于他人,到底是众生平等的恩惠,还是莫衷一是的残忍呢。
“我们还是要将那手钏拿回来。”
“哦?你打算怎么进宫?”
裴渡难得没有搭理他往自己下半身瞟去的调侃眼神,以拳抵唇轻咳两声道:“那边不就正贴着招揽能人志士的皇榜吗?正好了,现在皇城还未落锁,不如我们现在去大理寺求见寺卿,以请命查案的身份做幌子入宫……”
夏湖看着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忽然就伸过来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顺过他被风吹乱的发丝。
“干嘛!”裴渡一巴掌给他排掉。
“你才是,想干嘛。”
裴渡的脸涨的有点红:“还不是正事而已……其实你也不用顾忌我什么,夏湖,这回我肯定不会先离开了……”
夕阳渐下,石板路上二人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接下来的事情便意外地顺利了起来,二人依计划前往拜见大理寺卿,没成想寺卿因故外出不在府上,只剩一个代为打理的姓刘的管事。此人竟然与裴渡的父亲相识,同样爱好古玩玉器,从前便常顺路拜访裴家,与小裴渡也有过几面之缘。
二人被请到上座,寒暄过后很快说清了来由。
玛瑙手钏失窃一事,实在是查无可查,又事出蹊跷,牵扯到皇室,几个因素掺杂其中,绝对是一把悬在大理寺头顶上的闪着寒光的利刃,逼得全寺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利利落落地斩了你的脑袋。但偏偏此事发生后,皇上除了勒令彻查,之后竟然再未过问,其态度实在让这些办事的难以琢磨。越是难以琢磨,便愈发不好下手查,在慈恩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这种怪奇的消息最擅长不胫而走,几番折腾下来,着几乎成了个弃案。
说是弃,又不能弃,九五之尊丢了东西的案子,能是你敢弃的?
刘寺丞抿了口上好的铁观音,杯中的茶叶都在水中挺拔地翘立着,乃是妥妥的吉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说来也是丢大理寺的面子,竟然让远在萧阳的裴大人也有所耳闻。”
裴渡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家父还不知道此事……此番是我出来游历,碰巧路过了何京,听闻此事有些感兴趣而已。”
刘寺丞摇摇头:“这个案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前几日范大人刚刚请命前去,直到这会儿也还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呢。”
裴渡想起在门前看到的那辆牛车,以及从中调出的刻有范辛名字的木牌,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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