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大名鼎鼎的安东尼奥·伯纳德。”
“嗯,我听说他一直盘踞在阿莱海域,没想到竟然离圣莱托佐这么近。”
“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说不定他正打算到那里大闹一场呢。”
“不会的,他和教皇有约定。”
“那叫做勾结才对。”
“嗯,差不多吧。”子爵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绣满鸢尾花和莨苕叶的天鹅绒床单被里维拉身上的血污弄得一塌糊涂,而当事人却对此毫无自觉。
“暴殄天物。”她小声说。
“什么?”
“没什么。不过原来你还真的打算和我睡啊。”
“……你就这么想让我把你踹下床吗?”
“我还没睡过地板。”
“人生初体验,一定很棒吧。”
“还是别了吧。”子爵看了看她惨不忍睹的靴子。
“你是不满这一身吗?”
里维拉随手解开了染血的军装外套,丢到一边。尽管子爵并没有提醒她,她的衬衫上同样满是血渍。
“就算你伤痕累累、疮痍满身,我也愿意与你同床共枕,绝无怨言。”
里维拉被呛到了,转过头满脸惊愕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想起出言讽刺。
“……好恶心,呕呕呕。”
“是真心话。”
“我倒是不敢再在你身边睡觉。”
里维拉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她。
“我有那么可怕吗?”
“少自以为是。”
“所以,掳走了海盗王,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绑架啊。”里维拉回答得理直气壮。
“绑架海盗吗……?”
“胜者为王。”里维拉冷笑一声。
像夹着冰雪的凛冬的寒风一样,贴着皮肤刮过,会留下一道道血痕;扎进柔软的心脏就会流血不止。
钻进骨髓里的凉意。
子爵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因为我吗?
她突然想道。
是因为我,她让自己变得锋利,像刺猬一样生满了冷酷的倒刺和棱角,却依然有着可以轻易用刀刃刺穿、搅得鲜血淋漓的肚腹。
她看着里维拉,但里维拉没有注意她,正在专注地想着别的什么事情。她的眼神锐利,像猎鹰一样亮黄色的眼瞳,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闪烁光芒;脸部的轮廓冷峻又坚毅,完全是军人的气质。
子爵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像天真顽劣的天使一样,圣洁而狡黠的微笑。
“接下来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算是吧。我想知道哦。”
“去普奇利亚。”
“普奇利亚?”
没有回音。
子爵凑过去,看到她紧闭着双眼,已经睡过去了。
眼睫在军帽投下的阴影中轻微颤动。
子爵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她起身去熄灭壁灯,然后摸索着回到床上,背靠里维拉睡下,迎接一场无梦的、甘甜的沉眠。
七年来,她仿佛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安心。
而在沉默降临的黑暗中,猎鹰骤然睁开了眼睛。
无法入眠的不仅仅是今夜,而是七年以来的每一个漫长的夜晚。
充斥着海藻气味的地牢深处,油灯的光芒一闪而过,惊醒了在黑暗中做梦的幽灵。
生锈的锁链笨拙地吱呀扭动,是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安东尼奥·伯纳德抬起头。一只锐利的眼睛在几乎遮盖住脸的乱发下面发出凶狠的光芒。
他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大约四十出头,是个典型的海盗——纠集在一起的头发里带着海风的咸味,生满了疤痕的双臂也早已习惯了与绞盘和砍刀为伍。他穿着当时引以为风尚的军礼服,或许是从某位可怜的俘虏身上剥下的战利品,尽管现在已经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简直令人无法想象,一天之前的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海盗王。
一天之前,一个佣兵模样的混蛋从天而降,在他的一百三十一个手下面前,只用一把火绳枪和一对蝴蝶刀劫走了他。
现在,他被五花大绑,塞进一张瘸腿的木头椅子里面。在他对面,里维拉·莫拉莱斯——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怒视着里维拉,像火焰一样的仇恨从瞪得几乎快要裂开的眼眶里溢出。
但里维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就好像在检视家里养的猫捕到的一只耗子——一只又大又肥还十分愚笨的耗子。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这只可怜的耗子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饮水了,干涸的嗓子只能发出像蛇一样嘶哑的声音。
“钱。”
“多少钱?”
“你认为自己值多少?”
他咬了咬牙。在伯纳德船长辉煌的职业生涯中,他练就了一个高明的技巧,只要看一眼俘虏的着装,他就能够准确的为他开价——数目不多不少,正好能掏空他们的钱柜(或许还有亲朋好友的),却又不至于令他们承担不起。
而现在他必须为自己开价。
“三十万银特纳。”
“原来堂堂的阿莱海盗王就这么廉价?”
“……五十万。”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另一个数字。
“太少。”
“你到底想要多少?!”
他咆哮了起来。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赔出去,拱手送给一个绑匪、一个无耻之徒,这绝不可能——
“我要极地伯爵号。”
里维拉的语气就好像在谈论午饭桌上花椰菜的价格。
“九十万银特纳,外加一艘极地伯爵号。我知道你付得起,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同意的话,我今晚杀了你。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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