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大衣出了门的秦正甩下和好友东扯西扯的嘻哈样，干净利落的拍拍刚刚被一辆满载垃圾的大卡车经过腾起沾到身上的的灰尘。
虽然他意识到常已未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没和自己说，但是也没去问，他那个人的烦心事，要是晾出来能从城西摆到城东，看神情举止，应该也就是比一般程度更重一些的事情。
反正他的事，放到心里的多如牛毛，像自己这样在生活里粗糙的不像个弯弯的汉子，实在不能理解。
没特意深究的另一个原因是自己也烦着呢。
右手握着旁向盘，左手自然的垂在大腿上，嘴里叼了根烟，没点着，就那么二五郎当的斜叼着，没声没气的等着一个十五秒的红灯。
他想起在来常已未家吃饭之前，在痕检科内，刘科长给他说的事。
“你这个图比刚才姜支拿来的还离谱，你是说犯人拒不配合又对周围群众有严重威胁，所以被警方当众击毙吗？”六六用放大镜趴在薄薄的一张彩纸上。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刚刚六六第一眼瞧上这图就说死的蹊跷，但是自己没瞧出什么问题，起码和上面发下来的尸检报告上没什么冲突。
六六却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那么就说明，这人的死法绝对不是报告上说的那么简单了。因为自己受了报告的影响，先入为主的将尸体死因定为被警方击毙，于是再去看卷宗就没发现不妥的地方。
而六六是第一次看到尸体，先前没有接触任何有关信息，只是凭他身为多年老法医的经验和直觉察觉出尸体的不对劲来。
这背后...可就不简单了。
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晕还有晕出了隐情呢。
秦正本身并没有看出这桩抢劫案有什么大的不对的地方，只是隐隐的对案子的结案报告有些微词。
而后巧合之下得知姜一溯的自杀案，觉出相似之处来，于是找六六看看：
死者四十三岁，平时为人老实本分，兢兢业业的上班拿死工资，养活一家人算不上拮据也说不上阔绰，就是足够正常的生活开支的那种收入。
据死者家属交代，死者抢劫当日是要去给自己买一套新装的。因为工作需要，要去外地走动一趟，算是一个评职的好机会，于是那天吃过午饭，和家人说过就去了商场。
一直等到吃晚饭时人也没回来，家人这才有些着急，打电话先是没人接，后来是一个警察接的电话，说是他在商场行凶抢劫，警察到达现场后沟通无果，且其情绪不稳定有发病伤人的苗头，于是在他拿着碎玻璃砸向疯狂逃窜的行人时被当场击毙。
妻子听了当场就晕过去了。后来警察来家里取证，家里人坚持认为死者不可能做出抢劫的事来，案子一审家属败诉，但是不依不饶的对警方判决持不承认的态度，在当地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可是后来，案子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家属突然认可了警方的判决，签了字就搬走了。
这实在和姜一溯的案子几乎是换汤不换药的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又在门口听了六六对自杀案死者死因的质疑，更觉出背后的阴冷。
不动声色的将眉头压下去，手里转着六六桌上的笔，故作随意的问道。
六六仔仔细细的盯了那图半天，摸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个烟圈。
秦正摆摆手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盒，扬扬下巴示意他往下说。
“死者是否是被被警方击毙的这一点倒是好考量的，毕竟周围肯定有目击证人，只是他脸上的那个表情，你看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六六右手夹着烟，左手指了指图。
听他这样说，秦正再去看那死者的面部，果然有些奇怪。
“怎么样，有看出什么吗？”六六摁着打火机的开关，‘咔哒咔哒’的声音缠着突起突灭的火苗，响在紧皱着眉的秦正耳边。
“嘴角处有些怪异，不像是一个被击毙的人最后该有的表情，倒像是...倒像是...”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倒像是解脱的一个表情吧？”六六接上了他的话。
有些阴沉的痕检室里突然溢满了沉重的沉默。
两个人，一个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一个不老实的斜坐在桌子上。
烟雾缭绕中，只听得到吸烟吐气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愿被击毙的？”秦正动了动有些发涩的喉咙。
六六却没有正面应答，只是拿起那张纸，映着白色的节能灯，又看了起来。
“现在看来就是这样的了，嘴角有非常微小的弧度，如果是在现场，估计就更能看出面部肌肉的突起。比如这里，”食指点了点唇周，“这块笑肌，一定就是绷起来的。”
秦正不懂什么面部的肌肉块叫什么，他还是紧锁着眉：“可是瞳孔怎么解释，瞳孔分明是正常往外扩散，而且能看出是受了极大惊吓的。”
六六吐出最后一口烟，把还微红着的烟头拧到缸里，“所以说，这才是死者的奇怪之处啊。眼睛说的明明是害怕，嘴巴说的确是欢迎，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正脑中飞速转过在警校里学的那些犯罪心理描述，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死者的精神是不正常的？很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精神状况遭到了极大刺激，导致他做出持凶抢劫的事，而在警方到达后，残存的理智又让他心生恐惧，以至于来回挣扎，最后被警方击毙时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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