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外面又开始簌簌的飘起雪花。
赵泫与明庭在前厅中相对而坐，手中端着盏茶，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上次在云梦台，你要我自己做选择，如今我已选好——决定帮你夺取帝位。”
明庭突然这么说，让赵泫有些吃惊，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日并不是让明庭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我好像从未向明侯言明，我欲争夺储位之事吧。”
“你的确没说，是我想要你来做个皇帝。”明庭轻笑了下，“这是保我母亲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哦，没想到明侯竟如此看的起小王。”赵泫低头放下茶盏，露出一个毫无痕迹的浅笑。
“既然母亲已投靠怀王，搅进了这滩浑水，那我就得想办法保她平安无事的活下来。看着眼下怀王这个德行，将来也不会是个有容人之量的，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情也是干的出来的。反倒是你，若一招事成，还有可能念在我母亲照拂过你的份上，对她手下留情。”
赵泫不动眉眼的轻笑了下道：“你就这么笃定？别忘了她可是心心念念要灭周的人，若我登上帝位岂能容她。”
明庭莞然一笑，就像看透了赵泫的心思一般，了然道：“你若真要这么做，那日就不会追我到云梦台，还跟我说上那么多话了。你这个人，就算是嘴上讲了一万句狠话，心中也会有一处不忍。这么多年兄弟，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也当真是个蠢的了。”
明庭说完与赵泫相视半响，忽然“噗嗤”一声一齐朗声大笑起来。
赵泫用颇具诱惑力的语气，眉眼俱笑着对明庭说：“你可打算好了，姑母若是真的成事，这天下可就是你的了。”
明庭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飘飘的说：“有你和怀王在，她是不可能成事的。我想清楚了，与其我回去苦口婆心的和她讲上一大篇道理，闹得母子反目成仇，还不如就像如今这样，谁也不管谁的事儿，凑活着过来的更好。”
“那你不怕她将来怨你扶持旁人，轻易把江山拱手相让？”
“嗐，我这人最是有自知之明，从来都过不了皇宫里那拘束的日子，更不要讲还要管那么大一摊琐碎之事。还不如安安生生的和美人一同悠游天下，来的畅快。”
赵泫看着明庭得意的样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没赌错，明庭从来就是一个极为通透的天下第一俗人。
“不过，我帮着你是有条件的啊！”明庭突然正色说道。
“什么条件？”
“请你不要再跟我像刚进门那样说话，实在假到让人恶心！”
“假吗？我怎么不觉得···”
“太假了···，就快要比得上那池中的王八了···”
“······你给我等着！”
冬至，是帝都百姓最为看重的节日，就算是再贫穷的人家，哪怕是像别人借钱也要添置新衣祭祀先祖。
宫中也是一样。
冬至前两日，官家就要率领文武百官从大庆殿出发，一路往太庙而去，众人先在太庙外的斋宫停宿一夜，第二日三更天的时候，圣驾起行前往祭坛行礼。
今年冬至的大礼与往年相比，有一个极大的改变。那就是参与亚献的不再是年幼的太子，而是怀王、穆王、越王三位亲王，进行终献的只有留王及晋王、安王等近支宗室。
这样的安排是官家第一次向百官们表明，王朝的未来将有可能交托到谁的手上。
皇帝赵泽头戴平天二十四旒冠，身着青衮龙袍，脚穿红鞋，带纯玉之佩，在大礼使的带领下从南边的午阶登上祭坛。
从他迈上第一个台阶开始，祭坛两旁的乐工们便开始奏祭乐、唱登歌、行文舞，伴随着官家走到祭坛顶部方止。
赵泫先向摆在正北方的“昊天上帝”的跪下敬酒，再向靠在东边的“太祖皇帝”的灵位敬酒祭拜，而后才又伴着祭乐走下祭坛。
而后，怀王、穆王、越王也身着亲王祭服，按序齿由怀王领头成三角之势伴着祭乐走上祭坛。
从未见过此等情形的满朝大臣们，还是被三位挺拔高岸的王爷一齐登上祭坛的画面给震惊了。
穆王与越王较之官家本就年轻精壮，穿上祭祀礼服更显得卓尔不群，英姿挺秀。怀王虽与官家同年，可赢在保养得宜、雅人至深，也让诸位大臣们觉着大气庄重。这三个人齐齐伴着恢弘的乐曲走上祭坛，仿若周身都带着一股不可让人逼视的光芒，王霸之气骤现。
看了这一幕的大小官员们，无不在心中开始嘀咕，摆在前面的夺嫡之路必将愈加汹涌血腥，还不知有多少朝堂风云正在等待着他们。
亚献后，再是留王并官家的叔父晋王、表弟安王终献。
一轮结束后，官家再次登坛念诵祭文。第三次登坛时，官家需饮下礼官奉上的福酒。第三次终献结束后，大礼方毕。
此时，天色未明，冬日高冷的夜空中，满是灿烂星斗，每一口呼吸到鼻腔中的空气都令人无比清明。
苍穹笼罩大地，青芒环绕四野，人的命运在这天宽地地阔间宛如瀚海小舟，昔日淹复，今亦捧起，粗莽的舵手在贪流中枉送性命，机智的船夫还不知该如何穿越混沌的黑夜。每个人都在祈祷光明的未来尽快来到，却都忘了当年也是在这个地方，另一个人许下了同样的愿望才导致了这一世乱局。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天选本愚事，出分豆与萁，这场由惠宗天选而引出的三党分立，又将如何继续展开呢？赵周江山的皇位到底会由谁来承继呢？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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