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过年以来，怀王赵沅的运气就急转直下。
先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朝政改制打的措手不及，痛失大半朝政权柄，跟着是被赵溶与赵泫合谋算计，接连损失了御史台和刑部两个实权衙门，就连国子监也被牵连其中。
现下，新任的御史中丞胡枫，与刑部尚书封子明皆已到府上任，他俩都是官家亲自从地方上挑拣出来的，除了官家的召令，是谁的面子也不卖。
国子监那边就更气人，穆王居然就地保举了蒋知光回京任国子监祭酒，这下不止使国子监与大理寺得以“沆瀣一气”，他还彻底收服了薛、蒋两位在民间深有名望的世家子弟。虽暂时没得着实际好处，可却壮大了穆王党不少的声势。如今朝堂中的风，向着越王与穆王吹得正猛，不少臣子都在暗中向他两人示好，导致原本大热的怀王党瞬间就无人问津。
这么大一口怨气，怀王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这日朝会已散，怀王府中。
“嘭！”一个做工精巧、造型别致的古董花瓶陈尸在了赵沅脚边，跟着，一个前朝的白瓷玉鼎也难逃厄运，被摔在梁柱上瞬间四分五裂。
今日朝会上也不知是谁又得罪了赵沅，他刚一回府就看内堂里的这些装饰摆设不顺眼，上去摔得摔、砸的砸，一件像样的都没留下。
下人们自然是不敢上去拦着，只能赶紧去禀告王妃。
哪知赶过来怀王妃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只能空对着房门说了半箩筐的好话，却没有一点中，赵沅仍旧该撕撕、该砸砸，气的眉毛倒竖、满面通红。
最后，到底还是惊动了湘夫人。
湘夫人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又看了看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的赵沅，长叹一声，吩咐说：“去装两碗茶送进来。”跟着，她小心的迈进厅堂，缓缓坐到赵沅对面。
等侍女战战兢兢的送来茶盏，湘夫人便将下人们都打发出去，独留自己与赵沅在厅堂中。
“我知道，近来你在朝堂上的事情不顺，有什么难处，只说出来，我与你一同参详一下，总会有些办法寻的。只这么意气着，不止伤了你自己的身子，也叫下人们看了笑话。”湘夫人平和却不失柔和的劝道。
赵沅深深吐了一口气，起身将头深埋在胸前，朝湘夫人跪地行礼道：“子文不才，年已不惑却还要您事事烦忧，实在是有愧于您多年的教养。”
湘夫人轻轻将他扶起，略带些训诫的口吻说：“我从前便与你讲过，男儿顶天立地，若是永远拘泥于这种女儿心肠，怎能成大气！如今还是快快收起这些虚套子，把眼前的困局，与我分说清楚的好。”
湘夫人说的赵沅脸颊上不由得一红，这才利索起身将前番朝堂中的变动一一向湘夫人说明。
待湘夫人听完一应事情的来龙去脉，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记得你还年幼时，先帝就曾将你抱在膝头教导过：在这世间，欲要有所成就，就必得先懂人心。我也在你初发蒙时也与你说过，这读书求学，除了识字明理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借书本之学，耳聪目明，善读人心。没想到，你到了今时今日竟还没明白这个道理！”
“延揽下属，最基础的就是要对其的人品、秉性，强项、弱点一一掌握，这才能控制其行事，驱使其自如。如今之败，就是因为你对手下人的强项弱点均知之甚少，这才导致你需要用人的时候，选不出人才，属下的弱点暴露时，又未能提早筹谋，不得不由着对手将你们肆意摆弄。”
“这话我原不该说，可你看看穆王，当初他初回建业时在朝中是什么光景，你又是什么光景。如今，他步步为营，一点点将朝中的机要能臣均揽至麾下，且能收放自如，次次筹谋得当。可你呢，渐渐势弱不说，就连已经到手的衙门权位都保不住。倒不是他真的比你聪慧多少，而是他更懂得识人、用人。”
“当年梁旭不过是你御史台中的一个小小御史，他硬是能从人堆里将他挖出来，委以重任，悉心调教成了一部尚书。崔凯、薛诚他们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他从你与独孤懿的手指缝里一路提拔上来的人才，他们的才干能力，人脉关系早就被穆王打听清楚，了解透彻了。所以，他如今每次谋局，都能做到有的放矢，招招不拉，这就是有识人与用人的本事。”
赵沅被湘夫人训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在一旁不住的点头称是。
湘夫人滔滔不绝说完了一通，端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面色稍显柔和的说：“方才我这一大通话，既是点出你的不是，也是为你日后谋划。谋局，不仅要识自己的人，更要识对手的人。穆王与越王此次联手，发现了葛常忆的错漏，总不会是刚巧撞到吧？薛诚在大殿上突然提起蒋家的命案，也不是一日之功，这都是在私下里下了功夫的。现下，你既有了永和公主的协助，也该将她利用起来，好好去查查，这朝堂中，与没有谁是你也能用上一次的。”
说完，湘夫人起身整衣道：“话我已然说的很清楚了，你如今年岁渐长，这后面的事情，总不见得还要我把你的手，替你筹谋了吧？”
赵沅赶紧起身行礼道：“子文明白方才的夫人所讲之意，后面的事情，子文自会料理，不敢再有劳您。”
湘夫人没看赵沅一眼，只说：“你心里有数即可。今日我数落了殿下许多不是，请殿下莫要介怀才好。”
赵沅还在行礼的身体一下躬得更低了，道：“子文不敢，夫人训诫子文，也是为我着想，子文哪里敢心存不敬。”
“嗯······”湘夫人闷闷的应了一声，就坦然从容的出了厅堂。
赵沅仍躬身站在原地，直等到湘夫人走远，这才直起腰身。
他将自己的亲随喊进来，吩咐说：“听说皇姑母近日身子不爽利，你去库房挑些上等的参茸补品，明日与我一道去公主府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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