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后宫的众位嫔妃娘娘们,在神仙真人跟前的许愿显了灵。刑部找来试药的那三名死囚当中,居然有两人都活了下来。
经过左右二相与朝臣们反复考量后,终于决定——给官家喂药。
不过,一旦决定要用这个方子来给官家治病,那就必须找一位合适的女子,献出心头血做药引。
此女子必须出身清白,自己与族中三代人均身体建康且没有隐疾。另外她的五行八字也要能与官家有益,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冲撞。
于是,死囚牢里的女囚们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就连建业城中那些出身平民的妇人们,也没有这个福分。
当司天监把宫中宫外的嫔妃、命妇们的生辰八字全都算过一遍后,只有不到十个人完全符合献血的要求。
赵泫、赵沅、张枫和赵溶,轮流看着手中这张写着人名单子,不禁愁上心头。
这名单上除了三名官眷外,其余的人皆为后宫中的嫔妃,实在是让他们无法做出选择。
为何呢?
只怪这心头血实在是难取。
按着古方医书中的说法,作为药引的心头血,是要割破心口以上一寸的地方,每日取出那小茶杯约半杯的鲜血,和着汤药一齐煮了才能管用。而人心口那地方最是要紧,一针下去,扎浅了血不够,扎深了又极易损伤心脉。一个不好,这供血之人就会因此丧命。
那名单上的人,上到宫妃,下到采女都是陛下的女人,随便弄死哪一个,他们几人犯的都是欺君杀头的大罪。
这个情形,若是换了先皇,所有人自然可以用为官家求药、不得不伤人的说法来开脱。不止没有杀身之祸,大家说不定还会得先帝一个从容善断的夸赞。
可现下在位的,却是一贯疑心颇重、不顾人情的赵泽。这个说法,可远远不能阻止他康复后再找他们几人秋后算账。
赵沅几人拿着那份名单正在犹豫,就见有侍从进来禀报:“回禀两位相爷,千波殿的独孤才人派了宫人过来,说有要事要与四位大人们商议。”
“独孤绯?她派人来做什么?”赵溶疑惑的看向两位兄长,见他俩此时也正露出惊异神色,不由得又看向了张枫。
张枫心中明白,这三位亲王都与独孤绯或多或少有些牵连,为防日后官家起疑,他们谁也不好再与她接触。于是,这种事情就只能由他这个外臣来负责代劳:“独孤才人想必也是为了陛下的病况而来,还是先请进来再细说吧。”
穿着一身藕色素面纱裙的独孤绯,过了一会儿便跟在侍从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福宁殿。
她并未如当年一般描眉簪钗,仍素着一张嫩黄的脸,低头敛目、怯弱卑微,望上去甚是可怜娇弱,与曾经那个艳光四射、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绝不可比。
赵沅眼见独孤绯走过来,脚下微不可查的向后挪了两步,似是不愿她离得与自己过近。
“嫔妾独孤氏,见过三位亲王殿下,见过侍郎大人。”独孤绯行过一礼,依旧垂着头,未曾抬眼见人。
“尊陛下圣旨,才人应在天波殿中禁足才是,不知有何急事要过来福宁殿?”赵沅的问话中依旧对独孤绯充满了警惕。
只见独孤绯神色未变,虽声量轻轻,咬字却异常清晰的回道:“嫔妾知陛下身患重病,其他娘娘们也都去了城中道观为陛下祈福。嫔妾自知乃戴罪之身,虽在天波殿中也设了神位,日夜叩拜,却也怕神仙真人不肯原谅嫔妾从前的罪过,不愿应了嫔妾的心愿。故而,现下只能违背圣意,前来福宁殿中,想要替陛下受苦以赎己罪。”
她这番话说的面前四人皆有些莫名其妙,只听赵泫张口问道:“才人这话我们几个倒是听不懂了,敢问你打算如何替陛下受苦?”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独孤绯缓缓抬起下颚,双目含泪却笃定不迫的望着四人,淡淡道:“嫔妾愿为陛下献心头血入药,以此赎罪。”
四人闻言皆颇为吃惊,赵沅讶异道:“你如何得知心头血的事情?”
独孤绯浅浅一笑,道:“怀王殿下,在这皇宫里,但凡是关于陛下的消息,都不算是秘密。更不要说如今陛下病危,大家都在忙着给自己寻后路的档口,福宁殿里的任何一丝动静,都能起人们的议论。况且,就算我戴罪深居千波殿,使唤几个宫人出去打探消息,只怕也是不难的。”
四人听她这么说,也想起了平日里后宫中人喜欢到处传消息、嚼舌头的习惯,故而对于她这番说辞当即便也就信了七八分。
“娘娘,虽然你现下已成戴罪之身,可昔日也曾贵为国母,身份尊贵。若取血时不慎上了你的性命,微臣要如何与陛下交代呢?”张枫貌似为难的向独孤绯道。
独孤绯苦笑了一下,回说:“侍郎大人不必如此替我忧心,我当年犯下那等伤天害理的重罪,就算是千刀万剐恐也不为过。是陛下仁慈,才留我一条性命残喘至今,眼下我能够以这副残躯报答陛下,岂会再存半分贪生怕死的心思。”
赵溶与赵沅等听了独孤绯的话,心中俱是一震,都觉独孤绯性情大变,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才人的心意我等自然明白,可就算不论您在后宫中位份,您也依然是陛下的亲族,是先太后的内侄女,我们几人的表亲啊,但凡会涉及道您生死的大事,我们是绝不敢轻易做主的。”赵泫缓缓说道。
“五弟所言有理,可陛下的病情已不能再拖。独孤才人既然自愿为陛下献血,我们何不成全了她的心意呢!”此时恐怕没有任何人比赵沅还想让赵泽赶紧活过来,所以对于仇敌独孤绯的毛遂自荐,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我也觉得陛下的病要紧。独孤才人既本就在适宜为陛下献血的名单当中,何不就用她的血入药,既治了陛下的病,又了了才人的心愿,实在是一举两得啊!”赵溶是第二个想要赵泽赶紧好起来的人,况且用独孤绯的血,万一出了人命,赵泽也不会责怪他们,为何不用呢。
张枫也道:“独孤才人如此坚持,我等要是再有顾虑,只怕就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了。”
三人说完便将目光都投向了默不作声的赵泫,只等他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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