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中传闻穆王病危开始，张程和李敬带着人把府中内外守得如铁桶一般，任何人从要出要进都得跟他俩打招呼才行。府中从诊病到抓药，再到熬药喂药都由樊娘一手包办，其他人休想靠近赵泫的药铫子半分。
故而，刚刚回京的曹翦和张枫一同赶来探病时，起先连门都没能进去，要不是李敬及时出来，曹翦险些就要和守门的府兵大打出手。
外面四处都是穆王离鬼门关就差半步的传言，穆王府里又守卫的这么严实，曹翦和张枫跟着李敬一边往内堂走，一边心里在暗暗打鼓，生怕殿下真的命不久矣，一颗心紧张的七上八下。
进了府中内堂，李敬又把他们领到了一间小小的暖阁中。见到赵泫正守着炭盆悠闲的翻着书页，他俩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赵泫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坐在自己对面，侧身亲自从茶炉上取下温着的茶壶，替他俩倒上杯清茶，这才悠悠然开口道：“没想到我的死讯连你俩都惊动了，真是诳你们白来了一趟。”
“哪里能说是白来，就算殿下您的病不向外面传言的那么凶险，我们身为臣属的也该来探病。”张枫细细看了看赵泫仍有些发白的脸色，担忧而关切的问道：“殿下这个病可还要紧？我与京中一些大夫都还相熟，他们脉息都是不错的，可荐与殿下一同瞧一瞧。”
赵泫温和的点了点头，道：“有劳张大人费心了。我这病来的虽急，却不凶险，府中的大夫医术都不错，这些日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赶在新年前应该能够完全康复，累你们忧心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曹翦快人快语：“殿下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从北境回来的路上就听说您重病，吓得我一路换着马就飞奔回来了，要不是老张压着我，我刚进城就想直奔这儿来了。”
赵泫看张枫尴尬的瞅了曹翦一眼，笑了笑，说：“张大人是害怕你因心急记挂着我，被官家发现咱们私下的关系，反而坏了事情，这才拦着你的。”
曹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子，道：“嗐，我后来也反应过来了，这才等着见过了官家，料理完了军中的事情后才敢过来的。”
“曹将军有心了，不知此次北境之行如何？”
“不出殿下所料，北齐的李宗焰当真只是在边境佯装攻打，我的大军刚到沅河以南，北齐的人马就开始往北边边逃去，后来我们追到真定府外小打了几仗，也没分出什么输赢的，李宗焰就带着人撤兵了。我按照殿下您的吩咐，没有立即就将北齐撤兵的消息传回建业，只等到重新整饬了北境军的人马调配后，这才给朝廷发出的军报。您放到北境的那几个人，属下都已然安排妥当，若是后面怀王在跟李宗焰暗中联络，咱们定能第一时间知晓。”
赵泫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道：“当初怀王之所以动用了李宗焰，就是因为一般人的敌将根本不用调你离京，可见你在官家大臣们的心目中是何等分量，这样的局面，曹将军可要好好保持住哦。”
曹翦被赵泫夸得脸上微微泛红，腼腆道：“这还不都是殿下您谋划得当嘛。对了，属下一直还有一个疑问，怀王帮着独孤懿把禁军调离了帝都，万一殿下您朕的没能突出重围调来侍卫司的人马，那他自己不也就折在宫里了吗？”
“怀王可从头到尾都没把我当做保命符。在恭王反叛围城之前，与怀王私交甚笃的韩国公可就将相州军调派到京城百里之内了，只要到了他们约好的时间，韩国公就会带着大军进宫救驾，到时候，官家和百官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不都由着怀王随便说。”
“哦，原来如此。”曹翦恍然大悟后猛地拍了一下巴掌，“我就说怎么韩国公也牵连进了恭王谋逆的案子里，被削了爵位，罢了军权，原来是他无法说清自己为何擅自将相州军领出封地，这才跟着倒了霉。高啊，殿下果然是高招！”
“纵观全局，前呼后应，殿下如今谋局是越来越有章法了，不仅除了独孤懿和恭王，还把怀王在军中唯一的支持给断了，实在是令属下大开眼界。”张枫不住的拱手夸赞着。
赵泫摆了摆手，微微笑着说：“这也得全靠两位传递的消息准确得当，我才有施展的余地。”
“说起传递消息···”张枫伸手向怀中取出一张薄纸，“这是薛大人早些天悄悄交给我的，说是石伦的临终遗言，让我务必转交给您。”
赵泫接过那张纸，将其打开一看，上面并未有半句临终嘱托，全部是清一色的人名。
赵泫淡淡的冷笑了一下，将那片纸递给了张枫。
张枫大略扫了一眼，便大惊道：“这难不成是······”
“正是。”赵泫嘴角轻扬起笑意，没想到在临死之前，石伦都还在痴心妄想。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曹翦那张薄薄的纸片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呆呆的看着身边已然心灵神会的二人。
张枫和赵泫相视一笑，便由张枫将石伦与大长公主间的关系一一给曹翦解释清楚，赵泫任自在一旁继续翻起闲书来。
这段书直讲到石伦自裁后，赵泫这才缓缓合上书页，递给张枫一杯温茶，接过话头：“所以这张纸上，就是大长公主安插到各府中的眼线名单。没想到石伦到死之前都在做着皇族贵戚的春秋大梦，他指望着我这张名单，防范皇姑母，扳倒怀王，登上帝位，这样她的女儿就还是皇后，他们石家也就能继续风光的留存下去。”
说到这里，赵泫不免又想到石亦雪至今仍生死未卜，眉目神情便渐转哀伤。
曹翦看赵泫这个样子，恐防他再勾起伤心事，赶紧大声打岔道：“殿下做的对，这帮人如此利用欺瞒殿下，殿下就该对他们下狠手才是。”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既然独孤懿起先既没打算援助喀沙攻打西凉，那为何官家当年要执意下旨，令裕亲王出征呢，他们就没想到万一裕亲王不听独孤懿的指派，这计谋不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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