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稹来时唐勉正在做账,坐在灯下拨着算盘,颇有几分掌柜的模样儿。
崔稹一旁坐下,端茶自饮起来,不打扰唐勉。
只是崔稹来了,唐勉不可能不搭理崔稹,便一面做着账,一面同崔稹说起话来:“怎么今儿得空上我这儿来啊?”
崔稹听了,坐在椅子里把懒腰抻了,说道:“没事儿做,就过来瞧瞧你。”
唐勉闻言,从账目里抬了眸,弯着眼角看了崔稹一眼,旋即低首笑道:“瞧三郎的样子,好像有些倦惫。”
崔稹应道:“嗯,近来是有些疲累,这不来你这儿松松神儿,”说着起了身,行至唐勉身侧,俯身看向账目问道:“盈利如何?”
唐勉应道:“还成罢,新开张的酒楼,这会儿新鲜劲儿正在头上,不知等新鲜劲儿过去了怎样,”说着又看了看崔稹,道:“马上就好。”
崔稹听来道:“无妨,你慢慢儿做,不着急,仔细别算岔了。”
唐勉闻言一笑,应道:“不会的。”
崔稹摆手道:“别,你还是好好儿算,账目可得认真记,甭管我了,我上你这园子里头逛逛去,”说着便出了房中去。
唐勉这新宅园子不算很大,各处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崔稹漫步其间,也算舒逸。
左右无聊,廊下站定,此时天色尚明,崔稹看着池中游曳的鱼群,拿起了一旁茶几上的鱼饵,准备喂鱼。
福林跟在崔稹的身后,见得此形,便抬手指着鱼群道:“三爷您瞧,那儿有一尾黑花的,您看好不好看?”
崔稹顺着福林手指看去,果然见得一尾十分漂亮的黑花,便是点头应道:“是挺好看的,”说着微顿,又将鱼饵放下了,说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福林看了看池中浮头不停的鱼群,应道:“估计是。”
崔稹说道:“京城的秋日湿冷漫长,一下雨就是要冷下来了,叫你们爷们儿好生注意着,莫要浸染了凉气。患上风寒可难好,小病最会磨人。”
福林听来道:“是,奴才记下了。”
说话正巧,这话音将落下,雨便下了,落在池中打出圈圈涟漪,福林便忙道:“三爷,咱们回屋儿去罢。”
崔稹应了是,便同福林回了堂中。
唐勉的账还没做完,崔稹便又等了一会儿,好容易待到唐勉账目做好了,两人饭桌上将坐下,酒温菜热正要动筷。鱼四儿匆匆而来,一身衣裳淋得湿了许多,给崔稹带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不吝于晴天霹雳。
安先生安筠在春扉酒楼坠楼了。从五楼掉了下来,当场就摔的头浆四溅没了气。
崔稹大惊,心头犹如被刀子狠狠翻搅,半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已经红了眼底,旋即搁下筷子道:“快带我去。”
唐勉自然也跟上,一行人套了马车赶紧往春扉酒楼过去。
待到了春扉酒楼处,金吾军正在收拾安筠的尸身,眼前是一片血浆横流,和着雨水蜿蜒流动。
崔稹忙至近前,看着要被金吾军用篾席装走的尸首。垂眸看去,虽已是血肉模糊,但仍可知是安筠。
金吾军没准崔稹多瞧。认识崔稹的便道一句:“崔大人闪开些,我们要尽快将安学士尸首带回去。”
崔稹只得让到了一旁。由得金吾军们把安筠的尸首带走了,目光痴愣愣的看着那片血迹。
唐勉撑了伞到崔稹身旁,说道:“三郎节哀。”
崔稹闻声回神,忍下痛心疾首,应道:“嗯,我去问问掌柜的,”说着便是抬步进了春扉酒楼。
酒楼中已有几个金吾军在盘问掌柜的,为首的一个认识崔稹,便道:“崔大人。”
崔稹颔首应了,问道:“怎么回事儿?”
为首的金吾军答道:“掌柜的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安先生是一个人在厢房里头喝酒,今儿也没有跟谁一块儿,不知怎的就忽然从阑干里头掉了下来,有可能是醉酒所致。”
崔稹皱眉道:“这怎么可能,领我上去看看。”
金吾军应下,便带着崔稹上了楼去,五楼安筠喝酒那厢房里头,毫无打斗的痕迹,一切整齐。
崔稹行至茶几前,看了看茶几上的酒菜,酒只饮了一盅,菜还没吃几口。
这就蹊跷了,不会是醉酒意外坠楼,这酒才喝了这么一点儿,哪里就能够让人喝醉。
安先生必然是被人所谋害了。
可谁会谋害安先生呢,崔稹想不通。安筠平日里不好得罪人,除了许坚,可许坚不像是这种会对官员下狠手的人。
那会是谁?是何人又是为何要谋害安先生?
想至此处,崔稹想不明白,便不由得往自己身上想,会不会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崔稹近来本就神经紧张,如今这么一想,便愈发觉得有可能。平日里自己跟安先生关系走的挺近,何况从自己一回了太学,安先生就提醒了自己要小心。
且安先生无依无靠,并未与什么世家贵族交好,只是跟从前崔稹的老师章老祭酒关系不错。家中也无妻儿,这样的身份,真是太好下手了。
想来崔稹心头一阵惊寒,不经意抬眸间,瞧见了一旁帮着自己检查厢房四下的唐勉。顿时一把拉住了唐勉,将人带出了厢房。
出了厢房,唐勉不明,问道:“怎么了?”
崔稹答道:“你快回去,我觉得这事儿跟我有关,你不要在此,免得再出事端。你早点儿回家去,没事儿不许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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