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今时,此地,范奕要杀谷雨,无人能拦,但却有一头梅花鹿能拦。那头梅花鹿从圣山而来,正是初见的那一头梅花鹿。范奕,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竟会功亏一篑于一头梅花鹿。
有砰然,梅花鹿踏下的雪白左前蹄踏在了范奕的左肩头,范奕身形,如被水浸泡的泥沙骤然坍塌,地面崩裂如蛛网。
是哧然,范奕手中只要再进两寸就可破开谷雨头颅的刀被带得下沉下斩,在谷雨的身前双脚间,刀没入地。碎石崩溅。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众人没能反应谷雨没能反应,范奕,更没能反应。待得反应过来众人才发现将范奕一脚踩在了地上的,竟是一头只有左前蹄雪白的梅花鹿。待得反应过来,想要撑手爬起,或者掠开的范奕才发现,他的肩头鲜血横流,整个肩头竟是转眼间就彻底粉碎。
范奕眼中因就要杀了谷雨而起的快感之色还明显,脸上的笑意还有残留。但下一刻,就尽被僵硬覆盖。还爬在地上的范奕侧头看着自己的左肩,看着变得几度折向的左手,脸上僵硬如石。
范奕脸上的僵硬僵硬了很久,不是因为剧痛,也不是因为被废物了左手,而是因为他不明白为何顷刻之间他就重跌在了地上,为何他只需再进两寸就能破开谷雨头颅的刀却斩在了地上。为何,明明以由他掌控的局面,却在刹那之间轮换调转。
范奕,很清楚自己所受到的重创,但范奕却不会因此而放弃。他侧过头看右手,拔出了嵌在地面的刀以刀支撑着身体欲爬起。他不但依旧还要杀谷雨,他更还要看看,到底又是谁,破坏了他的复仇,到底又是谁还能来救谷雨。
然而,范奕错估了自己的伤势,更错估了梅花鹿的强大。范奕以完好的左手支刀欲爬起,可几度用力极度支撑,却发现他的身体最多只有上半身能离开地面,而下半身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范奕回头,满脸惊恐,他的左腿他的右腿,随着他的用力竟只能是拖动。他的双腿竟如他的左肩,鲜血淋漓,其中骨骼竟也是粉碎。
范奕惊恐,更愤怒。他手中刀被抓得剧颤,口中牙咬欲碎,他狰狞咆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声不屑的响鼻。站在范奕回头刚好看不见的地方的梅花鹿高昂着头颅,眼有鄙夷神情倨傲。
梅花鹿,倨傲过了从前,是因它远远强大过了从前。在以前,梅花的强大,谷雨很清楚,但此时,梅花的强大,谷雨完全不清楚,完全没想到。谷雨看着那竟是一蹄就完全摧破了范奕身体的梅花鹿,已到嘴边的那句“是你”被生生转成“你这么变得了这么强大?”
或是因谷雨所问,梅花鹿的倨傲变得更倨傲。斜了一眼谷雨,鼻间再是传出了一声响。
如今梅花鹿为什么变得这般强大,梅花自然是没有办法向谷雨解释,毕竟他是鹿,不能像人一般说话。但,莫曳可以。
别人不知道梅花鹿为何强大,但莫曳知道,莫曳更知道梅花鹿的那一只左前蹄为何会变成如今的雪白。因为,莫曳曾听均天莫提及过,或在圣山,或在后山,存在着一头不亚于龙凤的异兽。
嘴角有血的莫曳的眼中,有无法抑制的惊色。他看着梅花鹿和梅花鹿雪白的左前蹄和雪白毛发间的如宝石碎屑的光泽,说道:“你,就是那头夫诸?”
梅花鹿的双眼中有明显的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这里场间,竟有人能认出他的真身。不过待得注意到了那说话的人是谁,其就敛没了眼中神情,原来,是这个他原来经常能在均天莫身边看见的人。
“夫诸?”知道夫诸是何物的樊罗生也大惊。
“夫诸?”众人声起,神色相同。其中只有童雨旖和童雨茉的神情稍轻,因为,比场间任何轮回人都来自更久远时期的大童小童曾亲眼见过这一种异兽。
“你,是怎么破除了封印的?”众人声中,有一声询问。那是莫曳,莫曳上前了两步,眼中惊色未减,疑惑更浓。
均天莫与莫曳说过这一头夫诸,更说过,夫诸身上应有大强的封印。此时见来,无疑,梅花鹿的这一身梅花鹿模样就是那大强封印,可让莫曳惊疑的是,这一身封印怎么会被破除?是均天莫?不可能。
在当时闲暇,他曾笑问过“强如你均天莫,生而知之如你均天莫,是否有能力破除那夫诸身上的封印?”但答案是,均天莫做不到。
那么,这封印是怎么破的?是这一头表面为梅花鹿,内里却是久远异兽的自己所破除?
的确如此,正如莫曳所猜测,梅花鹿身上的封印是梅花鹿自己所破,准确的说,是只破除了封印的一角,若不然,众人此时所见就不会是一头只白了左前蹄的梅花鹿,而将是一头浑身雪白,浑身雪白毛发间闪烁着宝石般光色的夫诸。
夫诸?心性如谷雨,口中也是喃喃,神情也不亚于众人。他没有如大童小童那般亲眼见过夫诸,或许曾经的他有见过,但至少这一世的他没有,但他有着那一个简家书库,书库中有着关于夫诸的记载。
谷雨盯着梅花鹿,由书而知夫诸强大的他,心有骇然。这一头他一直只以为是不同于寻常梅花鹿的梅花鹿,竟是这样一头惊人的存在。
众人皆惊,而梅花鹿很享受,梅花鹿头颅更高昂。不过,梅花鹿正在享受着众人的一道道目光,却被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所打断。那是始终不得从地上爬起的范奕。
范奕翻过了身,终于是看见了那一头将之踏倒在地的梅花鹿。范奕不知夫诸是何物,但由众人反应,他已经知道这一头鹿必定来历不凡。可那又如何?他虽已败,但他那尊巨大的血色人影却还没有败。他满是鲜血的嘴上狞笑,说道:“你们以为我就败了吗?”
他将无双妖刀抓在身前,颈项青筋绷现的低沉咆哮,“捏碎他!”
可是话落,那尊巨大血色人影却碎散成了血光。
分毫未动的梅花鹿的眼中有着不屑。它如人有思维,又怎么可能在一蹄踏于范奕身上时,不踏碎范奕与梅花鹿的联系?
联系一断,那血色人影就开始消亡,恰好就在范奕咆哮出口之际消亡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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