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四日过去，时玖的身子除了四肢酸软发沉，别的都没了大碍。楚天诚的诏令传到了时府：让商瞿去驿站寻北燕使臣，即刻动身，不容耽搁。
小六早就将给二人的行李收拾好了，包括时玖爱看的书爱玩的小玩意儿，都打包上车。这次跟北燕使臣一道，他们便也不打算骑追风去，乘车就刚刚好。
小六细心地在车内垫上一层厚厚的皮子，上面再铺两床拇指根一样厚得软被。又添了个矮茶几在上头，方便他们吃东西。车夫的话小六找了个城外佃户家靠谱的，给了笔钱让他替时玖二人驾车到北境，到地方之后自己回来就成，盘缠都给算在工钱里了。
北燕的使臣见到商瞿，朝他行了个触肩礼。
“山图奉上之意，特来接贤王回家。”
现在北燕的王是跟商瞿一族的商瞿氏，二十多年前他们的祖先也曾经光辉一时，成为北燕众多氏族公推的首领。只是后来为了争抢一块儿拥有肥沃土地的草场，商瞿氏一族在战斗中惨败，全族比车轮高得男子都成了后来北燕掌权的赫努氏的刀下亡魂，妇女和孩子则被当做战利品分刮。商瞿就是那时候的漏网之鱼，他扒开死人堆从里面爬了出来，辗转一路，在路途中被人贩子逮住，后来遇到了战胜归来的时诵，才跟着他一块儿去到时玖身边。
时玖脑中念头一过，坐上马车之后，确定没人偷听，这才问商瞿：“那时候除了你还有其他逃出来的孩子吗？”
商瞿闻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我能记得的是，我小的时候确实认识一个名叫商瞿布森的人。”
时玖想了想道：“没关系，只是我没想到，他对你还挺大方，左贤王是北燕的大官了，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样子。”
商瞿则皱眉道：“只怕是个引我上钩的圈套，烦得很。”他转头时发现时玖竟然在笑，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笑？”
时玖闷声笑得脸都要僵了，商瞿根本不会知晓自己认真的模样有多讨人喜欢。两道剑眉蹙在一起，眉心微微拧成个“川”字。
时玖奇道：“同样是北燕人，怎么你就这般英俊，那个山图长得就像大型家禽一样？”
商瞿思考片刻，才认真道：“大概是……家族继承的血统不同？”
时玖大笑。
好在小六为了避免风灌进马车让时玖着凉，提前给他们所乘的马车的窗缝和门上都贴上了厚厚一层棉花，保暖的同时隔音的效果也很好。所以倒也不怕那位山图大人听见里面的话。
马车里布置的再舒适，时玖在里头颠簸了大半日也难免腰酸背痛的。可是跟着北燕使臣，车又不能停，也没机会让时玖下车透气。时玖只好躺在商瞿腿上缠着商瞿给他讲北燕的氏族故事。
“也没什么……”商瞿一边拍抚时玖的肩背不是给他按揉肩膀，一面道：“你不是读过《北燕秘史》？那里面写的倒也有部分是真的。”
“北燕地界寒冷，常年迁徙游聚，居无定所。一般是马儿喜欢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里。与北祝和西齐相比，属于燕人的疆域比较小，我们在周边同样是马上民族的国家包围下，总是弱小的被欺负的一支。直到我的祖父商瞿拓因为骁勇善战而威名在外，在各大氏族的族长凭能力都不能与之媲美的情况下，我的祖父被公推为北燕的王罕。祖父带着北燕的勇士们南北征战，最后为燕国打下了很大的一片土地……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有些只能依靠我后来收集来的消息推测。”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因为氏族之间的摩擦，商瞿氏被人清除殆尽，险些灭族。”
时玖枕在商瞿的腿上，抱着他的腰点点头，若有所思。
商瞿对他的祖父不能说是不濡慕的，可也就是那样。商瞿说得对，他当时还太小了，以至于在没怎么懂得感情的时候就懵懂地失去了一切，还尚且不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般想着，时玖更加确定北燕王还有后招。
在北燕这么个亲缘淡薄的国度，北燕王居然说要接回自己的族人，怕他不配合还道貌岸然地封了个什么左贤王。他费这么大周章就是为了不让商瞿帮着大楚打架？时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莫竞飞那边联系到了吗？私兵的印信刘队长说已经给你了……”
“不用担心，”商瞿道，“私兵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时玖点头，继而伏在商瞿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马车还在颠簸中飞速驰骋。车厢里太过晃动，时玖也不能看书，只得翻出一盒小留给装的糕点出来，一边吃一边跟商瞿闲聊打发时间。
时玖突然心下一动，扯了扯商瞿的衣服袖子，凑近问道：“这次我跟你去北燕，你跟别人怎么介绍我？”
商瞿转过脸，跟时玖鼻尖挨着鼻尖，两个人呼吸相闻。
商瞿在时玖唇上啄吻一下，“……我媳妇。”
时玖含笑，“只是媳妇？”
“……还是我的小主子，”商瞿也笑，“是我最珍视的人。”
因为他一句话，时玖突然回忆起商瞿跟时诵刚刚平定北疆战事，带着阿兰真回新亭的时候，他在阿兰真面前维护自己，说得也是这么两句。
时玖感动归感动，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们家那边，不会有什么男人相爱是不洁，就要放火烧死净化灵魂之类的说法吧？”
刚要亲吻时玖的商瞿：“……”
“你跟我在一起你们的长生天还会保佑你吗？”时玖半斜在被子上，眼神流光含情。
商瞿知晓自己又被他逗了，只得扑上去作势要咬时玖的脖子。
落到时玖肌肤上却变成了轻轻的舔吮。
“啧……痒，哈，别舔了……”
时玖小声惊呼着。
两个人都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门外的响动。
当山图掀开门帘时，恰好跟时玖朦胧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时玖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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