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下，有《北燕秘史》，你应该会喜欢。”商瞿道。
时玖眼眶里一阵滚烫，他强迫自己把即将涌出的东西咽回去，靠在商瞿身前笑着说了句，“我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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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亘古的草原，北燕的王城近在眼前。
与其说是王城，不如说是会移动的大帐篷。
时玖正靠坐在商瞿怀里闭目养神，耳边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他们马车的车窗被敲响了。
“到了。”大胡子的声音隔着被油纸糊得厚厚的窗子传进来，声音悠远带着喜悦。
时玖将要下车，却被商瞿拉住了胳膊。
“等一下，”商瞿在给时玖脖子围上一圈他之前给时玖猎的狼皮裁出的衣领，这才给他披上大氅，戴上兜帽，细细地系好颈间的带子，这才松手，“去吧。”
时玖转身刚要掀起帘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回身在正坐在被子上的商瞿脸上亲了一下，这才笑呵呵地下车了。
时玖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到了。
他本以为这个时节，连新亭都会落霜花的季节，在北边总不乏一片苦寒之地。可是看到眼前连起伏的山峦，草皮尚在，四野黄绿蓝交相辉映，胸前的衣袍被凛冽的风扬起，灌进来一片壮阔的感叹。悠扬的歌声从远方传过来，听在耳中空灵而婉转。时玖在此刻只觉得天地间独我，竟然已经痴了。
“这就是长生天给予它子民们的长青草地，让本族的人都能依仗天的厚爱度过漫长的冬日。”
时玖尚未回身，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吓了他一跳。
时玖立刻蹿到一边，警惕地看着来人。
这一眼，时玖登时怔了一下。
男人朝他笑笑，“我看你的面相不是北燕人，是汉人吧？”
他的汉话虽然听着还有些别扭，但是确实还不错，至少时玖能听懂。时玖倒不是吃惊这人会说汉话，而是……
这人面部的轮廓英挺漂亮，刀锋一样的形状，剑眉斜飞入鬓，看着竟然有两分像商瞿。
时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想这不会就是商瞿布森吧。
还没等时玖说什么，商瞿已经下车，一把将时玖扯到自己身后，眯着眼冷冷看着男人。
“没想到你还没死。”商瞿不客气地道。
商瞿布森勾唇冷笑，“跟你一样。”
他们说的是北燕话，因为句子不长，时玖还能听懂，差点就给他俩跪了。
这什么亲戚啊，见了面也不先问好，净说些死不死的……不愧是北燕人，够直接。
“为什么要我回来？”商瞿问。
“我一个做哥哥的，叫弟弟回家来还需要什么原因？”商瞿布森答道。
时玖站在商瞿身后，听到这里耳朵瞬间立起来，这两人是兄弟关系？怎么他都没听商瞿说过？
“你不过在中原待了几年，就想用汉人这一套来压我？”商瞿手在身后握了握时玖的，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
“你不也是，”商瞿布森摊掌，“在楚呆了几年，学得跟楚人一样不老实了。尤其是性格，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让我回来有什么目的？”商瞿马上接道。
商瞿布森耸肩，唤人来，“来人，送左贤王跟他的侍从回帐篷。”
看着商瞿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商瞿布森合掌笑了，“晚上别那么早睡，我设了个宴会给你接风洗尘。”
商瞿一语不发，拉着时玖走了。
等到回了分给他们的帐篷，时玖看着帐篷里的布置，发觉商瞿布森倒真的舍得给他配置好东西。
“你跟商瞿布森是兄弟吗？怎么没听你说呢？”时玖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商瞿布森的手下们不会听见，这才说道。
商瞿朝时玖展开臂膀，时玖默契地过去，靠在他怀里，让他抱着。
商瞿道，“他是我叔父的儿子。当年呼伦湖边上一战，商瞿氏族惨败，全族高于车轮的男丁全被杀了，剩下的妇孺都被分给了各个氏族做奴隶，商瞿一部从此在北燕诸部除名……”
“当时我跟商瞿布森都被送给乃蛮部，祖父曾经麾下的一位勇士偶遇我二人，拼死送走我们之后在呼伦湖投水自尽，后来我跟商瞿布森因为一点事情走散了，然后被师父从牙贩子手里救下，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商瞿说着，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你想跟他打交道的话千万要小心。他不是好东西。”
时玖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甚至怀疑，商瞿当年会被牙贩子弄走也跟商瞿布森有关。但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追究也无益。更何况，如果商瞿没有被牙贩子给拐走，也不会碰到他爹，自己也更不会遇见商瞿。
“不过……说起来，你们俩长得还挺像的嘛……”时玖端详起商瞿的脸来，“你们生得都像父亲吗？”
商瞿茫然地摇摇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父亲的样子了，倒是记得有人说过，我们两个都生得像祖父。”
时玖在心里勾勒出商瞿那位大英雄祖父的模样，突然笑了笑，趴在商瞿怀里，“那你一定很像他。”
商瞿没作声，搂住了时玖。
没过多久，就有人专门送午膳来。时玖凑到桌前一看，都是大块大块的羊肉，边上还搁了两大碗酥油茶。
羊肉肥的比瘦的地方多，时玖隔了好几尺都能闻见那股膻味。
“这个……”时玖嘴角抽搐，“吃起来比较困难吧。”
时玖不太喜欢酥油茶的味道，但跟旁边的肥羊肉一比，还是默默地捧着酥油茶碗一口一口喝了。
商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油灯燃起的豆子一般大的火焰上烤匀了，用匕首嘁哩喀喳几下，把盘子里的大块羊肉给切得零零碎碎。商瞿把瘦肉用匕首挑出来拢到一边，把里面没熟的部分用匕首串着放在火上烤着，烤到熟嫩，才褪下来给时玖吃。
时玖想到晚上的晚宴还吃这些东西，眼前发黑，对未来几日在北燕的生活彻底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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