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架子,有时候趁着将军不在府里,他还会偷偷跟他们一起干活,给将军洗衣服做饭,什么都肯学,照顾将军的日常。
他见人就肯笑,微弯的眼睛像是两颗星星,缠着将军撒娇的时候又甜又软。
将军为什么就不疼他了呢。
易知年从以前的甜笑撒娇到后来的凄惨哭叫,从以前的握着画笔到后来的被捆住双手,从以前的皮肤细致白皙到后来被火烙印上痕迹的肩头。
下人瞧不下去了,偷偷将他放了出去。
“您快走吧,等将军回来您就走不了了。”
“将军以前疼您是真的,恨您也是真的,他……当年那些事,唉,您……”老仆人说不出让他别恨周厉之的话,易知年是有权利恨他的。
易臣远做的事与易知年无关。
“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他要是迁怒你们我拿什么赎罪。”易知年不肯走,这些人对他释出善意,他不能害了这些人。
他是活不成了,没必要拖累别人。
“出事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奄奄一息地抓住老管家的手,“任岸是奸细,接近将军是为了刺杀,副官也是一伙……的。”
士兵说完便咽了气,紧接着大批人马攻了进来,易知年心乱如麻,周厉之遇刺了?
易知年离开将军府藏了半日,一幕幕回想周厉之的样子,疼宠他的样子,伤害他时痛苦的样子,抹了下眼泪重新又回了景阳城,他得去找周厉之。
周厉之这样敏锐的人对任岸可能会有防范,但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官他绝对想不到,他如果受了伤会去哪儿呢。
易知年回到城里,听到那些人也在找周厉之,他中了毒还受了伤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周厉之去过一个地方,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地方,便径直去了那儿,没想到周厉之真的在。
易知年见他还活着,陡然松了口气。
周厉之还有一点意识,但他中了毒导致眼睛看不见了,嗅觉五感都非常迟钝,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哑着嗓子戒备地问:“是谁!”
易知年见他说话艰难,双目无神仿佛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敢说话,小心地拿起他的手,在掌心里写,“过路的。”
周厉之没动,由着他写。
易知年问他:“你受伤了,我懂一点医术,帮你包扎伤口好吗?”
周厉之笑了下,说:“谢谢。”
时隔半年,易知年再次见到他笑,忍忍眼泪低头帮他把毒吸出来,他家里也有药材生意,耳濡目染也懂一些。
“我去给你买药,你别乱跑啊。”易知年在他掌心里写。
刚起身就被他抓住了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易知年含着眼泪,心脏疼的一缩一缩,重新又蹲下身在他掌心里写,“安洛。”
安洛是在这里借住的那个学生的名字,他不敢说自己身份,怕周厉之不肯要他救,更怕失去这一点点得来不易的温柔。
现在城中戒严,易知年冒险去抓药,分了好多家凑齐药,可还是被人跟踪了。
这儿的地形他熟一些,东绕西绕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些人,回到房子里把周厉之藏了起来,正好安洛回来了,他拽着人压低了声音匆忙交代。
“我走了以后你带着他躲着别出来。”易知年想了想,伸手从脖子上掏出一个戒环来,那是周厉之曾经给他的,被他视若珍宝的藏在了胸前。
“这个给你,能换一些钱,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这个房子也留给你。”易知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周厉之,“别告诉他我来过,谢谢。”
安洛答应下来。
易知年收回视线,决绝地不再看他一眼,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抹了把眼泪跑出了门,没多久便遇上了追过来的人马。
他将人引到了山上,副官问他将军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这么折磨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儿,这个不应该问任岸吗?”
“你身后就是悬崖,你再退一步就是死。”副官说,“你过来,我可以帮你报仇。”
易知年笑了下,惨白的脸色衬得这个笑无助又可怜,让人忍不住心酸,他知道自己并不会成为威胁周厉之的筹码,但他也不希望会有一丁点威胁他的机会。
他和周厉之没有可能了,即便他现在能活着,他和周厉之也回不去了。
易知年转身,跳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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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知年抓的药很有用,周厉之醒来以后毒差不多也解了,看见趴在桌边睡觉的安洛,忍不住轻轻咳嗽,惊醒了浅眠的安洛。
“你是谁?”
安洛不会说话,在他手心写了“过路的”,周厉之知道他就是救了自己的人了,说:“谢谢。”并问他想要什么。
安洛摇摇头,又写,“我不要什么,你没事就好了。”
周厉之起身,艰难穿上染血的军装,给他留了个信物,“你以后若有困难可来找我,我叫周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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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三年,周厉之重回景阳城,又回到尘封的将军府,景物依旧却没有了易知年的消息。
新历四年,他派出去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同他报告,找不到易知年这个人。
……
新历六十八年。
将军府不复存在,耄耋老者坐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细碎阳光落在他身上,手上,还有握着的画上,时不时打盹,精神已然不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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