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剩她们姐妹二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花溪不自在地咬咬唇，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刚才那一拳，我真的很抱歉，你没事吧？”
微笑了下，花涫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患有心疾，所以身体才会这么不中用。”
人家心脏本来就不好，她还重重砸过去一拳。
闻言，花溪更是愧疚难当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她只顾着看自己的鞋面，并没注意身旁女子的动作，右腕忽然被人握住，花溪猛地抬起头，神色中有几分戒备，想抽回手臂却完全使不上力：“你、做什么？”
“你的胳膊再不治恐怕真会废掉。”花涫抬眼看着她，柔声哄道，“可能会有些疼，溪儿能忍住的。”
女子的眼眸中有关心有担忧，有鼓励，拒绝的话卡在喉中，花溪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半晌，她听到自己‘嗯’了声。
花涫双手合起，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突然有道白光从她掌心激射而出，牢牢将花溪的右臂包裹住。
这时，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夹制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之重非常人所能忍受。
花溪紧紧咬住牙关，干涩的唇瓣毫无血色，痛得有些不成音调。
“我的巫术无法减轻痛苦，你一定要忍住！”低头，花涫快速施法。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花溪从齿间迸出一个字来：“嗯！！”
忽而‘咔’的一声，花溪只感觉整个手臂已经痛得完全失去了知觉。
花涫收手，褪去她的外袍，快速替她缠好数道绷带：“你近几日，最好不要用右手。”
说完，她眼前一阵晕眩，差点跌倒。
“你怎么了？”花溪眼疾手快地用左手将她扶住。
“心神损耗，有些乏了而已。”花涫说着，抬手揉了揉额角。
花溪连忙将她扶到床边躺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溪儿，别走！我们是姐妹，别这么分生，好吗？”身后传来她急切的声音，花溪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陪我说说话吧，”女子嗓音带着轻微的颤声，让人不忍拒绝，“告诉我，你与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离儿，他究竟怎么了？”
清弱的声音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得花溪抑不住地颤抖，搭在门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她转身望着枕边的人，眼泪再也制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阿离已经没有了……是我没照顾好他，如果当初我没有带他离开，他就不会死……”
花涫的脸色越发苍白，张了张口，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离儿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花溪闭眼，将泪水倒回去，一字一顿道：“是我亲手埋了他。”
“埋、埋了？”花涫紧紧抓住胸口，喃喃重复着那两个字，再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姐姐！”看着她虚弱的模样，花溪只觉得胸腔中压抑着一股窒息之感。她连忙扑到床前，死死盯住这张苍白如纸的清颜，女子气息紊乱，脆弱得像是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孤零落花，再经不起任何刺激。
“回去吧，咳咳……你和洌回去吧。”花涫心中大恸，压制不住体内乱窜的气血，频频咳出血来，“咳咳！”
她拼命地摇头：“不，我不回去！拿不到返生香，我决不离开这里！”
花涫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
花溪脑中一片空白，冰寒之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直冷到她的心底，冷过之后，她几乎站不住脚：“怎么会？返生香不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吗？它一定可以救回阿离！”
“返生香并没有那么神奇，它是能续命，却只能续活人的命。”
续活人的命——
活人的命——
活人——
命——
她的话，一遍一遍回旋在花溪的脑中，冷与痛侵袭进她的骨髓，花溪忽然觉得有什么正在碎裂，然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你骗人！不会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花溪尖声叫出来，那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浑身血管像要在那一刻爆开。
“溪儿！”花涫话刚出口，喉中又涌出一口腥甜。
她们的声音惊动了在不远处的两人。
门被大力推开，入目是白色锦被上点点深红，如雪上落梅般触目惊心！
室内静得可怕，只听得几人清浅的呼吸声。
独孤沉凝着床边脸色煞白的女子，眸中杀意流转，他一步步走进花溪，散发着凛冽的肃杀之气，眉间那抹朱砂痣越发的红艳，好似快要滴出血来：“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沉大哥，不要！”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她费力地抬起手想制止怒火中烧的男子，“拜托你，不要伤害溪儿！”
“她害你成这样，你还要帮她？”独孤沉伸臂抱住床边的人，抬起拇指，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血迹。
“她是我妹妹，怎么会伤我？”花涫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沉大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你说。”独孤沉坐在床沿，轻柔地揽住她。
沧彦洌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神微微一滞，垂在身侧的十指缓缓收紧。
“送他们一支返生香，放他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她依偎在男子怀中，微微仰着头，像极了与丈夫协商的小妻子。
心湖微荡，独孤沉抱着她，慢慢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凑近他的耳边，动了动唇，似乎吻了他一下。
独孤沉将她平放回床榻上，从墙壁内的锦盒中取出一支白色的香，抬手一抛：“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
白色的香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沧彦洌接住香，看了眼床上的人，眸光疼惜而复杂：“……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我会的。”
得到他的承诺，沧彦洌拉起站在桌边神色木色的女子，朝外走去。返生香已经到手，他们必须尽快赶回王府。
然，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刚才花涫俯在独孤沉耳边，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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