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越无瑕数次说漏嘴，又是送桃李又是送琼琚。过两日季荃果然忍不住来问。他欲言又止，季荃便皱着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着之前的桃李与琼琚皆是白送了，他本以为无论如何会有个答案，这会却似一盆凉水，浇灭了所有期待和担心，显得他像个唱独角戏的傻子，可笑极了。
门外飘着小雨，越无瑕望着朦胧秋景，神色茫然道：“没什么，我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只是怕说了你就走了。”
他记得当时绑了季荃要回垂星台，这人但凡被影卫用轻功带着，停下来就得吐半天。总是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自己不准他随意开口，同被绑来的手下又不识字，就只能写纸条跟他说说话。
到垂星台的前一夜，大概是要下雨闷得很，两人便都失眠了，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季荃终于忍不住开口：“反正都睡不着，咱们不如聊几句？”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没让季荃住嘴。季荃一个人就回忆起了往事，说小时候将下未下的大雨，索性等了一夜看一朵昙花开落，隔天去书院睡得安稳，可他爹是书院里的讲师，下了课这状就告到他爹那，遂三天晚上都没饭吃。
又说刚搬去建康，一个朋友都没有，左邻右舍都是姐姐妹妹，他手上拿个知了能吓哭一大片。后来进了书院才总算有人一起斗天牛、抓蛐蛐，还有领桌家里是开镖局的，肚子里一堆稀奇古怪的故事云云。
忽又问他：“你怎么一句话不说？”见他不搭话又用同情的目光看他：“毕竟是垂星台……别说朋友，怕是邻里街坊都没什么机会见吧。”
一语中的，他小时候读书是请的西席先生，出门必有人陪同，哪个孩子肯和身边总有大人的人玩呢，也只有姐姐陪着他了。
季荃忽然打了个呵欠，便哈哈笑起来：“我要睡了。”又边犯困边说晚上睡不着，有两个偏方，要他有机会试试。
越无瑕从雨幕里收回视线，便听自己开口：“你走吧。”
季荃走过来问他：“真的好了？那我回建康了，往后路过江陵，我有空就来看你。”
越无瑕言不由衷应了好。
第一年季荃没有来；第二年他往建康去了一趟，是个雪夜，季荃已经娶了亲；第三年季荃来了，送他孩子满月的黄酒；第四年没有来往；第五年两人西湖泛舟偶遇，各自携着妻室，点头而过；第六年季荃得了急病，他赶到时早已起了冢；往后他年年祭拜似是成了习惯，只偶尔在闷热的晚上，一个人走走。
越无瑕挣扎着清醒过来，他背后亵衣因冷汗与皮肤贴在了一起，屋内寂静一片，已是深夜。他竟患得患失到梦里也不能安宁……无论如何不能让季荃就这么走了。
起身让人掌灯，自己拿起灯笼便往西耳房去了，季荃睡得正酣，被叫醒只睁了一只眼，瞥到是越无瑕，瓮声瓮气说别闹。
越无瑕侧身坐下：“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么？”
“嗯……？”季荃没听清，也根本不想搭理。
越无瑕把人拉起来，“那我只当你知道，还默认了。”按着季荃后脑勺亲了上去。季荃吓醒了，愣了一会把人推开：“你……你是怎么了？”
越无瑕黑着张脸：“我表示的还不够清楚？”
季荃将信将疑道：“你脑袋好了？”越无瑕咬牙：“我早就恢复记忆了。”
“你不想我走？……你，你喜欢我？”季荃脑子里飞快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好像都有了说得过去的解释。他竟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我什么啊？”
越无瑕盯着季荃不发一语，脸庞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阴郁而美丽，季荃某一刻几乎觉得他的瞳孔要幻化作一个漩涡，自己却挪不开眼。直到越无瑕眨眼，他才猛然清醒。
耳畔便响起越无瑕的声音：“我不想听到‘不’字。”
季荃咽了咽口水，他险些忘了越无瑕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脑子里便浑浑噩噩想着其实越无瑕与越姑娘长得极像，他当做是越姑娘就好想许多；虽不比崔姑娘温柔懂事，但脾气臭不也很特别么；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他梗着脖子，一脸纠结说了好，前两天买来的鹩哥不知怎么醒了，大叫：“假的！假的！”
越无瑕冷笑一声，挥手灭了烛火，对季荃道：“总有一天会是真的。”
言毕强行挤上床铺，心道爱情果然让人失去理智，早知如此……他何必费那么大力气，弄出这么多事情？
勉强得偿所愿，也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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