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铺掌柜听崔文忌这么说，皱起了眉头，心中颇为踌躇。
此间内情东家先前派人嘱咐过不许对外说的，但如若能做成这单生意，年底别说盖新院，只怕是娶个小娘都行了。
那掌柜思量再三，最后咬咬牙，一跺脚，悄声对崔文忌三人道：“我今日与三位贵客有缘，便向三位兜个底，诸位可千万不要与外人说啊。”
崔文忌听着此话活泛，便一口答应道：“掌柜请放心，你我都是生意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们彼此有底的。”他说着拍了拍那掌柜的胸口，示意他安心。
那掌柜的这才凑道崔文忌耳边道：“我们东家将今年夏收的粮食都借与知州大人做样子了，半月后就归还。您放心，半月后一定有粮卖的。”
崔文忌听到这话，心中大为惊讶，道：“借，知州大人借米粮做什么，再说他万一不还如何是好。”
那掌柜坦然道：“我们王大官人的亲妹子是知州大人府中现下最得宠的小娘，两家连着亲呢。再说，这批米粮中本来就掺着官粮，就是知州大人给我家东家卖的。不过是听说近日朝廷要派钦差下来查，这才又都借了回去。”
“借回去，借回去做什么呢。”赵泫疑惑问到。
那掌柜颇为得意的说：“你看你们连这都不知，当然是借回去填仓啊。不只是光州，附近的舒州、黄州，皆是如此，这已然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了。所以你们就放心吧，半月后，我们铺子里一定有粮食卖给你们。”
赵泫三人听了那掌柜如此说，都极是震惊，半天没有言声。
那掌柜见他们不说话了，眼神中开始怀疑起来，好在被崔文忌及时发现，赶紧道：“好，既然掌柜的说有货，那我们今日就下定，是吧东家？”
赵泫也反应过来，笑道：“好，那梁掌事你就与这位掌柜下定吧。”
梁旭应了一声，便拉着那位掌柜道柜面前付定，签单，双方约定半月后在光州梁门关前交货。
三人出了粮铺，梁旭极是愤慨道：“简直是目无王法，居然斗胆拿官粮肥私。朝廷派人来查居然还不怕，还什么借粮填仓，看我回头···回头不把这些铺子都抄了不可！”
崔文忌赶紧上前一把捂住梁旭的嘴道：“梁大人！你小点声，咱们如今可是在暗访，你不要打草惊蛇！”
经崔文忌这一提醒，梁旭这才反应过来，向赵泫低声道：“下官知错，方才一时气愤就脱口而出了，请穆王责罚。”
赵泫笑着说：“无事，梁大人也是真性情，之后小心便是。”
梁旭跟着问道：“王爷，下面我们是不是去别的米粮铺再查查？”
赵泫仍旧笑着说：“不必了，想来这光州内外的米粮铺大概都与这张大官人有关系。不是说这位大官人下半天会在府宅门前派福米嘛，走，咱们也去看看这位张大官人是不是真的是大周第一大善人。”
赵泫三人跟着前去领米的百姓，很快就找到了那张大官人的府宅。
“不愧是光州第一富商啊，这宅子修的果然气派。”赵泫摇着折扇笑着说。
梁旭仍旧愤慨的小声嘟囔：“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朝廷的赋税才盖起来了，简直可恶。”
赵泫笑着道：“也别这么说，人家这不是开始派福米了嘛。”
他话音刚落，就见府宅大门打开，众小厮侍女簇拥着一位颇有福相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这个架势应该就是这家的主人，张大官人了。
之所以觉着张大官人一脸的福相，主要是他长得与年画上抱着红鲤鱼的胖娃娃一模一样，简直就是那胖娃娃人到中年的样子。
故而便也觉得，不管是他的胖脸蛋还是圆肚子，都透露出一种很有福气的感觉。
有福气的张大官人笑眯眯的走了出来，举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但挤在府门前的百姓并没有人理会他，继续吵闹着。
张大官人见没人搭理他，便又狠狠的假装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的，如若不是他了一张太有福气的脸，人家一定以为他有了重病。
不过也是这几声咳，抢着拿米的百姓们这才发现张大官人的存在，于是都安安静静的等着听他讲话。
只见张大官人笑容可鞠道：“各位光州城的街坊四邻们，大家伙都知道我张某人是做米粮生意的，今年咱们光州在经过了两年的大灾后，终于盼来了第一个丰年。张某人深感此乃苍天庇佑之功，是咱们全光州百姓们一同辛劳的结果，故而我张某人不敢坐享其成，特别将今年夏收的米粮派给诸位街坊百姓们，请大家一起品尝咱们光州的福米，一起祈求咱们光州，年年丰收啊！”
他刚说完，在场的百姓们便都很给面子的争着鼓掌叫好，那张大官人的脸上也笑的更有福气，道：“那么下面就开始派福米！”
说完当场就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百姓们争相挤上前去领米。
赵泫等人远远站在一边看着这热闹的景象。赵泫摇着扇子道：“看来这世间还真有不为赚钱，光想着做善事的商人啊。梁大人还请你带两个人，也去取点福米回来，咱们也沾沾福气。”
梁旭揖手应道，跟着便带了两个人前去取米。
过了好一会儿，被百姓挤得衣衫不整的监察御史大人才回来，手中拿着两包好不容易领回来的福米。
赵泫拿起其中一包，打开倒出来些，看了看，闻了闻，跟着交给崔文忌道：“崔大人是三司巡官，应该对官粮也有些认识，请你看看吧。”
崔文忌接过米包，一样拿在手中看了看，闻了闻，最后拿出一颗放到嘴里尝一下，道：“回王爷，这是陈米，绝不是今夏的新米。”
“什么？陈米！”梁旭一面擦汗，一面惊讶道。
赵泫仍笑着说：“看来我应该猜的没错了。好了，要查的事情也查的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找家客栈晚上过夜吧。”
跟着他又吩咐一名禁军道：“待会儿到了客栈，你悄悄的去趟州府衙门，找到越王，就说请大理寺的薛少卿和曹指使晚间到客栈来一趟，说有要是相商。”
那禁军应了，跟着一群人便往大街上找相宜的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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