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平复了下内心的闷急焦躁，拿起寻常温和可亲的优雅做派：“子澈方才提点的不错，是我过于心急剿除独孤一党，疏忽了忠诚侍君才是我等臣子的本份。子澈既觉得梁旭可用，待我近日与他见面叙过后就举荐给官家。”
赵泫知道赵沅这是在担心梁旭是他的人，才要多次一举再找梁旭单独探问。他心里暗暗冷笑，觉着赵沅着实是看轻了他，他若真是拉拢了梁旭只怕赵沅如何探问也是看不出端倪的。
赵泫面上仍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道：“弟弟哪里敢说是提点，不过是怕二哥此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冤告您目无君主，故才多嘴一句罢了。”他微笑着仍将话题拉回原处：“经此一案，东府一党已折损大半，独孤懿接连失了两个臂膀，恐怕眼下就指望着独孤茂了。”
赵沅叹了口气道：“独孤茂比起他那两个哥哥着实要狡猾许多，上次想拉拢他一同除掉独孤烈，他却如何都不肯相见，对我的人也极是避讳，只怕以后咱们也有的与此人纠缠了。”
赵沅如此说倒是大出了赵泫的意外：“二哥说先前未与他谈拢，那他怎肯派自家马车将告状的百姓带进城？”
“他不肯，我自然也有办法买通他府中的马夫去做就是了。”赵沅若无其事的说：“可就算是我将此事捅到独孤懿那里，他如今接连丢了两个儿子，只怕也不会舍弃独孤茂了。”
赵泫冷笑一下，道：“这样程度的罪责当然不足以让独孤懿对他做什么，可如果是独孤茂谋杀兄长呢？”
赵泫听赵泫这么说大惊道：“谋杀兄长！你是说独孤志不是自尽而亡的？”
赵泫面露自信的笑了笑，从容道：“当然不是，就算独孤志再平庸软弱也不至于在罪证没有坐实前就急着自戕吧。我猜想应该是独孤志拿到了独孤茂参与谋害独孤烈的证据，加上他们兄弟间本就不睦，所以独孤茂才下手的。”
“怎么会呢？那天接人的马车并非独孤茂派出城的呀，就算被独孤志查到了，独孤茂在他父亲跟前也是可以辩明白的！”
“要是独孤茂真的做了二哥你让他做的事呢？那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赵泫大约已明白了这当中出现的问题：“独孤茂这样做也很好理解，他不想放过这个整治独孤烈的机会，又不想留下把柄在你手里，所以不与你见面串谋，而是自己私下悄悄做了一样可以达到他的目的。二哥如不信可再去问问你买通的那名马夫，只怕他是白拿二哥你的银钱了。”
“要真是独孤茂杀了独孤志，那简直就是天助我也！”赵沅听完赵泫的分析极是激动：“只要抓到独孤茂杀人的把柄，那就可以将独孤懿的最后一颗利齿也拔下来了。”
赵泫神情淡淡的说：“能够随意进出政事堂的怕也没有多少人，二哥命大理寺或是御史台都是可以查出来的。”
赵沅想到马上可以再次除掉一个眼中钉，竟连赵泫在眼前都不顾忌喜悦兴奋溢于言表，他直接站起身道：“今日多有叨扰五弟了，我先回府处理些事情，改日再来探望五弟。”
赵泫知道赵沅是急着赶回去安排抓人，便也起身行礼不再挽留，直接送他出了门。
送走了赵沅，赵泫回到书房。见明庭二人穷奇无聊的坐在屋里，赶紧笑着致歉道：“抱歉抱歉，刚刚怀王来讲了一大篇话，让你们好等。”
赵溶见他回来，很是关心的问道：“怀王过来是为何？”
赵泫无奈的笑笑：“表面上是来探病的，实际上也是因官家没有重惩独孤一党心里有怨气，跑到我这里发发牢骚罢了。不过他走的时候倒是很高兴，兴许是想到什么可以继续整治东府党的法子了吧。”
明庭听到赵泫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神情颇为狡黠的说：“是他想到的，还是你让他想到的？”
赵泫坦然从容道：“是他想出来的，还是我让他想出来的，恐怕没有什么差别吧。君子可欺以其方，况且他还不是君子，自然用不着太客气。”
明庭翻了个白眼，嘲笑道：“呦呦呦，这夸你一句还真当自己是老狐狸了，人家怀王可才是赵家阴谋暗算传统的继承人，你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仔细闪了自己的腰！”
明庭这句俏皮话说的赵泫不由的笑了起来，将方才与赵沅对谈的一股闷气一扫而空。
赵溶反倒极是认真道：“哥哥，明庭说的也没错，这暗地里用阴谋手段的伎俩的确过于凶险，且诡秘阴暗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光明正大的替朝堂除了这些蛀虫？”
赵泫无奈的轻笑了下，神情怅然失落道：“我何曾不想如战场上一般干脆对这班奸佞横刀相向，可大周朝堂已在这阴诡计谋中浸染多年，早已污秽不堪，如同黑沉沉的地狱容不下半点善良光明。明火执仗不仅一点用处没有，反而会祸连他人，所以我对付独孤家和怀王的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以免连你二人也染上这地狱的脏水。”
赵溶神情极是难过，但也明白赵泫说的是实情，当下无法再说出宽慰之语。
明庭也不再嬉笑，闷闷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泫见屋中气氛如此沉闷，特又扬起笑脸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觉得如此惋惜，在孔孟儒家中我这么做自然是有违君子之道。但我自来是韩非的门徒，行的是韩非《八术》，如今用的这些伎俩只怕还没有越了法家的范围，故而还不用放在心上。”
赵溶听了只以为是赵泫安慰他的谎话，面虽带了微笑，但心中仍旧极为沉重。
明庭就不一样了，许是他对赵泫的了解更多，他可把赵泫刚才这番话当了真，当下便也觉得赵泫施术弄诡不是什么大事了。
本来嘛，什么法子好用就用什么法子就是了，何必想那么多，真是生生被赵小七这个书呆子给带偏了。明庭在心中暗自嘀咕道。
三人又闲聊了半响，直到天色渐晚明庭与赵溶才告辞回府。
赵泫送他们走了之后，想回内院去歇息片刻，但当他经过白日与赵沅谈话的前厅时，才突然惊觉自己忽略了个极为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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