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泫欣慰笑道：“既然伯龄先生如此自信，那官家那儿，就由您自去大展拳脚了。”
之后三人又在隐庐中继续商议勾划，将与他们相交的妥帖官员一一预先排在了各级职位当中。
三人散时，已是日暮西垂。漫天橙红的暖意笼罩隐庐内外，虽正是夕阳无限美的好时候，但阵阵夜幕的凉意也渐渐侵了上来。建业城闭门的悠远钟声将这股凉意韵化为更易催人感叹的悲凉，在帝都上空回荡。
赵泫与张枫等人散后并未回府，他留在隐庐中一面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一面等着另外几个约好的人。
“殿下怎么如此落寞的坐在我这园中，难不成醉花楼新酿的美酒不合殿下的口儿？”樊娘一身榴花红的衣裙，粉面上清扫峨嵋俏点胭脂，衬着慵懒的发髻显得格外妖娆妩媚。
她将端着的酒菜放到赵泫身前的石桌上，在他的对面坐下，俏皮的眼眸流光轻转，调笑着道：“我看殿下大难不死后的神情样子，怕不是对哪位姑娘动真情了吧？”
赵泫手中把玩着一个空净的甜瓷酒杯，嘴角微微上翘：“哦？樊娘怎么看出我对人动了真情？”
樊娘用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拿起酒壶，往赵泫手中的酒杯里斟满酒：“我倒不是真看出来的，是直觉。女人的直觉在这些事情上向来灵敏。尤其，是动了真情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息。”
“什么气息？”
“自然是不怕死的气息了，沙场再凶险都比不过妄动真情。要知道，身死魂尚在，心死身尸行。殿下，倒真是个不怕死的人呢！”樊娘说完举起自己的酒杯，巧笑着向赵泫邀酒。
赵泫无奈的轻笑了下，举起酒杯与之相碰后一饮而尽：“樊娘不愧是樊娘，说起话来永远都是这么毒。”
樊娘一嘟嘴，委屈道：“人家不过是实话实说，好心劝慰殿下，怎么就成了那嘴毒之人了。”
赵泫眼中精光一闪道：“樊娘今日有空操心我的私事，恐怕我先前交代你的事情，都有眉目了？”
樊娘叹了口气：“殿下真是无趣，还未说上两句就查人家功课了。”说完她拿出一叠信函递给赵泫，“这些都是殿下身处险境时，张枫、曹翦等一班追随您的大臣，他们的言行举止，我大略看过，并无太多异常。”
赵泫仔细看着一封封书信，道：“我突然遇袭失踪，他们当我死了转投他人本就在情理之中。相比这个，我更害怕他们才是那设伏之人。眼前凶险日盛，万不能从自己人中出了问题。”他细细看了所有的密报，除了有个别人在朝堂活动过于频繁之外，并无其他异动。看来现下这批大臣已经具备了勾连成党的条件。
“你那两个漂亮的兄弟听说你死了，成日到处寻你，紧张的不得了。”樊娘单手托腮，想这那几日明庭与赵溶忙进忙出的样子，笑的极为开怀。完全忘了自己打探不到赵泫消息时，心若死灰的模样。
“不过，相比这些人，那位极是疼爱你的大长公主倒是极为特殊。”
听樊娘这么说，赵泫放下手中的密报，神情瞬间紧张起来：“皇姑母？她怎么了？”
“按着素琴传来的消息，大长公主在初得知你遇袭失踪的那几日，每日总会有半天的时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露曦堂，一个侍女也不留下。”樊娘貌似轻松，实则严肃的说：“素琴起先以为是公主知道你死了，过于伤心悲痛。后来她小心探听着公主屋里的动静，竟听到她与人说话的声音。”
听到这个消息，赵泫颇为讶异。在她的印象中，皇姑母从来都是位坦然自若，光明磊落之人，从不行过如此鬼祟之事。可素琴的密报也应无误，当中到底出了问题？
赵泫阴沉着脸，语气骤转冰冷：“她与谁在屋中密谈？”
樊娘见赵泫神情大变，便知赵泫对此毫无预料。她不敢再坐着，赶紧站起来道：“尚不知晓，当时所有人都在四处找你，未及深究此事。”
“去查，命素琴去查。那人能悄悄潜入府中必不是一般人，让她行动仔细小心些，不可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樊娘赶紧改了称呼，谨慎应到。
“主君，张程到了。”
“属下张程见过主君！”
亲随李敬将醉花楼的第一杀手张程带了进来，两人一看主君阴沉着脸，又见连他颇为宠信的樊娘都站着，心里顿时也谨慎紧张了起来。
自那日，怀王到穆王府与赵泫商谈过后，赵泫发现他遗漏了独孤茂身边极重要的一环，当下便命李敬叫张程去追查。
今日张程查明原由，特来向主君复命。
“你们都坐吧。”赵泫缓和下情绪，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神色：“独孤茂府中查的怎么样？”
“回禀主君，属下追查了独孤茂府中在三司案发前后的人口，发现他府里有一位小娘与一名门客，在光州百姓上殿告状当日私奔了。属下又赶到河南府抓到了，那日驾车去接百姓进城的车夫。起先他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被怀王收买，私自驾车去接告状百姓的，后来属下用了些法子使他供出，原来独孤茂先前也曾命令他去接那班百姓进城。”
“学士府中不会只有他一位马夫，为何独孤茂会单单令他出城。”
“据他所说，当日将独孤茂命令传下来的，正是那名私奔的门客。”张程先回答了赵泫的追问，接着继续说：“那马夫还说，那门客给了他极多的银钱，还给他找了个地方，要他将百姓送进城后就躲到哪里去。”
“就在属下追查此事时，遇到一伙前来追杀车夫的人。属下出手将他们料理了之后，那马车夫吓得不轻，又告诉了属下一些实情。”张程吞了下口水，不敢卖关子，继续说：“那马车夫说，他在那所房子里躲藏了多日后，有个侍女来找他，又给了他大笔的银钱，要他某日某时到独孤茂府邸后门，去等一个人。然后跟那个人将他当日受独孤茂之命，出城接人之事全部说出来。”
“那马车夫按照时间到了学士府后门，正碰到了去查访的独孤志。他就将自己接人之事全部说了出来，独孤志还给他写了供状按了手印。后来他听说独孤志死了，吓得就跑出城了。”
赵泫急着追问：“他认得那送信的侍女吗？”
“他说虽不认得人，但是，他见过那侍女的服饰，晓得她是怀王府里的人。马夫以为是怀王指使的，所以才对她毫无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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