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空夜简直是佩服时玖到五体投地。
“你堂堂一个公子哥，大晚上的折腾人家一趟，赏人俩铜板？打发叫花子呢你？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我这也是没办法，深居乱世，缺银子啊缺银子……”时玖斜睨着江空夜，“不比江小郎中家大业大，你不好意思你赏钱呗……”
“就是这间屋子？进去看看。”江空夜翻脸比翻书还快，瞬间恢复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时玖：“……”
风吹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夜幕之下不知何种禽类发出鸣叫，小偏厢阴风飒飒，时玖跟江空夜待得一阵战栗。
“喂，这谁约的地方，有病吗这不是，不慎的慌啊……”
时玖嗤笑：“怎么？道士也信这些鬼啊神啊的？少墨迹，快进去吧，人在里面等着呢。”
江空夜推门而入，哪里见人，一座棺材孤零零地停靠，四面纬帐飘飘摇摇。
江空夜瞠目结舌，“这……这……人在哪儿？”
时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示意江空夜往前看：“喏，不就在你面前吗？”
江空夜咽了下口水，僵硬地扭过头，霎时一阵夜风拂过，蹭灭了昏暗房间里微弱的烛光。
“啊——”江空夜大喊着往时玖身后藏。
时玖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天山门下的小道士居然怕这鬼啊神啊的！”
“出来吧出来吧，就让你看看棺材里那姑娘脸上让没让人动手脚，瞅你吓得那个样？怂不怂啊？”
江空夜手上还抓着时玖腰际的衣裳，闻言怔愣一下，待缓过神来，登时就怒了。
“你不早说？！”
时玖大呼冤枉，“大爷！你压根也没问我啊！”
不远处有灯火零星地亮起，隐约能听见静夜低语。
时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快点看，看完回家。”
江空夜心火犹未消散，抱着膀子冷眼看时玖去掀棺材板，“我当是看人，原来是验尸。验尸你去找仵作，我不干这一行的，说出去有损名节。”
时玖简直纳了闷了：这人不是道士么，心里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歪门邪理，嗤笑道，“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我跟你说，在河阳我门路大着呢，你不来看信不信明天整个大楚都在传你深夜会女尸……”
江空夜本来不过是别扭一下，被时玖言语激得火冒三丈，“你……”
“嘘，小点声儿……”时玖伸手手指了指门外，笑得格外温柔，“快来，这棺材盖实木的，忒沉……我推不开……”
江空夜只得过去帮他。两个人使力，“咚”一声，棺材盖终于落地。
棺材中安静地躺着个人，容长脸，纤叶眉，略显锋利的棱角丝毫不影响她整张脸的美感。
她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已经被装殓尸身的人用厚粉盖住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看出些痕迹。看这样子确实对得上傅守礼所说的阿兰真死于毒蛇之口的说法。
这确实是阿兰真的脸，时玖皱眉，却总觉得看着有些别扭，好像哪里少了些什么。时玖稍微让开一点，留一块儿地方让江空夜能看得更清楚些。
“你看看她的脸，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时玖话音未落，耳尖一动，神色一凛，拉着江空夜瞬间后撤六七步，带倒了一片零碎的东西。
纬帐之后，利剑破空而来，一击不成，它的主人挽着它翻了个剑花，重新对准时玖。
时玖一把推开江空夜，腾手扯下一大片纬帐朝来者抛过去。那人的脸被纬帐挡住的前一刻，时玖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子。
“你……”
情势不容他愣神，时玖快步后退，又躲过几道凌厉的剑风。剑招带起的锐气刮在脸上，让时玖觉出一片刺痛。
时玖手上抓了个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长条铁棍子，被他紧紧抓在手里，他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索图里……”
不言其他见面就出手攻击的人正是阿兰真的情人索图里。
“不错，正是我。”索图里愤怒地盯着时玖，“你们没有保护好阿兰真，竟然还如此侮辱她的尸身，长生天在上，让你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我想你是误会了……”时玖横起铁棍，“我跟阿兰真姑娘是旧时，你先别忙，先别忙，听我说完……”
索图里满脸不耐，举剑就要再攻过来，时玖摸了把袖子里攥着的烟花，在身后朝江空夜比了个“不忙”的手势。
江空夜皱眉，想要扬撒药粉的手到底收了回去，只是毒粉还被他扣在手心里，以防不备。
时玖翻身躲过索图里这一招，“你稍等一下……索图里！”时玖被追的气喘吁吁。
“我怀疑……阿兰真没有死！”
索图里的脚步顿住，眸光满是煞气，“你说什么？”
“我说……”时玖举起两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阿兰真她没有死。”
“你消遣我？！”索图里的剑仍旧没有放下，他眸子里全是青红的血丝，蓬头垢面，这几日为了躲藏大楚士兵的追寻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
“绝无此事。”时玖忙道。
“不可能啊……我明明是……看着她被装殓的……”索图里回想当时的场景，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时玖对着这人也着实流露出一丝不忍。喜欢的姑娘被送走和亲了，和亲了不说好容易又在一起了，还被人算计。这上辈子得是造了多大孽啊……
“是或者不是，咱们一起看看就知道了。”时玖终于想起来阿兰真身上缺了什么，“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棺材前面看看，我没记错的话，阿兰真姑娘一直戴着你二人定情的狼牙不离身，但是我刚才看过，她身上并没有那枚狼牙。”
索图里此时已经顾不上时玖是怎么知道狼牙的事情，他身躯不住颤抖，刀掉落在地，踉跄着走到阿兰真的棺材之前去看安静躺在锦缎之中的人。
江空夜不停地给时玖使眼色，时玖示意他稍安勿躁，趁着索图里愣神的功夫，把手里的圆筒烟花放在地上，滚到江空夜身边。
见机行事。
江空夜从时玖的口型辨认出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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